饭桌上有朋友捣弄出微信朋友圈上的一条信息，内容是关于如何利用微信进行招生宣传的。无论上面说的多么天花乱坠，已经有多少人报名参加培训等，我却有一个印象：哄。哄着家长赶紧来咱店里把琴买走，把学生和钱留下。作为商业行为，微信上的一些宣传式说法与做法，无可厚非，但同时作为教育行为，类似这种光顾着招生数量而不顾教学质量的情况，还是让人觉得有很多问题。

　　中央音乐学院教授周海宏在《琴凳上下》的文章和讲座中都说过，别看我们把乐器考级的级别设为一到十级，其实，对某些孩子来说，其终生驾驭一件乐器的个人绝对能力，恐怕连六级都达不到。这种情况并不神秘，每个人在每件事物上的学习掌握上，都存在着一个能力的问题。但奇怪和悲哀的是，在儿童业余器乐学习中，许多人都被诸如“天才就是勤奋”之类的大话、套话、俗话给蒙住了，认为只要有足够的努力，就能达到一定的程度。比如家长和老师会合伙逼着孩子练琴，认为只要小家伙好好干，小学毕业时就可以把十级拿下来。但事实是，有的孩子用不着小学毕业，就能轻松拿下十级，而有的孩子快拼命了，也仍然过不了六级。

　　不正视个人能力与个体差异而拼了命比赛着进行练琴与考级，是无知和盲目，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大跃进”。

　　作为家长，不明白学习乐器在能力要求上的复杂性，有情可原，而且家长美好的教育期望是正常和应该被鼓励的，但作为培训机构，不明白能力的复杂性，就说不过去了，特别是有的培训机构，利用家长的无知和盲目，为了多卖几台琴和挣培训费而不顾及孩子的实际情况，就是没有职业道德的表现了。

　　我曾教过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女孩，打扮起来真是小公主的气质，但转过来跟我学的原因，是因为和外地亲戚家学琴的孩子相比较后，觉得相差太大而得不到答案，才寻上门来的。试教几节课之后才发现，漂亮小女孩在钢琴上的绝对能力，确实和容貌不太相称，而她能力低的事实却一直被原来的培训机构隐瞒着，平时上课不允许家长看，也没有和别的孩子进行交流与观摩，家长也就被蒙住眼睛，稀里糊涂学了三年。当我和家长处在一种尴尬、遗憾、气愤、无奈等复杂情绪的氛围里，把“钢琴学习是小孩早期教育中非常难的一项活动”的事实以及孩子本身能力的真相告诉家长时，可想而知，家长对于购买的高档钢琴、支付的不菲学费、流逝的宝贵时间，心里是什么感受。

　　对于琴童资质的判断，不要说有资历的老师了，哪怕是一般的老师，都可以通过简单的儿歌哼唱和节奏模仿，很容易看得出来。但很少有培训中心会拒绝送上门来的商机，不论孩子的情况怎样，只要进得门来，心里就想着赶紧拿下，完成销售业绩和招生计划再说。这种只顾眼前、只顾自己的行为，和医院里医生胡乱开高价药品、开各种并不需要的化验单据而不看病人的实际情况一样，是职业道德和职业操守的沉沦与滑落。

　　培训机构招生如此，大学招生也是如此。特别近些年高师的扩招，为的只是相对其它专业高一截的学费和准备撑大一圈的规模，而不顾学生的专业水准，也不顾自己专业教师的数量和水准，只是盲目扩招。正好，社会上也流行了“文化课学不好就学艺术”的风潮，两者默契配合，招了一大批艺术才能不高的学生进来，当然也就培养了一大批上不了讲台也上不了舞台的半吊子人才。我们理不清到底是社会风潮催生了高师的扩招，还是高师的扩招催生了社会风潮。《音乐周报》6月10日《深陷“倒二八”，大学音乐教育如何不崩盘？》，11月11日《高校音乐教育的警报已吹响》以及《钢琴艺术》2015年第9期《高师钢琴教学现状的反思与建议》等文章，对这些问题都有过不同层面的表述。

　　每个人都有学习音乐的权利，但权利不等于能力，权利，在于家长和学生一方，而能力的真实情况与准确判断，却在于老师。对于能力的认真观察和完整表达，是科学，而如何观察和是否表达，是良心。

　　别再在招生的问题上自己蒙自己了，要有坚守音乐能力底线基础上的招生，更要好好想着怎么提高教学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