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朝雍正时期的名臣，到现如今被誉为“鬼才导演”的歌剧导演，“李卫”这个名字，似乎注定是要与名人挂钩的。2015年12月23日，“北京国际喜歌剧演出季”开幕仪式上,李卫导演就用自己的名字与“李卫当官”的名臣相联系，为演出季做了一个幽默的喜剧开篇。

    用喜歌剧把市场“焐热”

    男低音歌唱家、李卫的好友栾峰这样评价他：“爱歌剧的一个人，锲而不舍坚持自己对歌剧的解析，用喜歌剧这种‘短平快’的方式‘焐热’市场。”李卫与北京东城区文化委员会合作创办公益演出“北京国际喜歌剧演出季”，如今已是5年之久。从一开始的实验性演出，到去年社区大爷大妈们为看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和普契尼的《波西米亚人》两部歌剧差点儿把东城区第一文化馆剧场的门给挤破，作为歌剧导演的他借助喜歌剧这个“短平快”其实非常不易的方式，在歌剧如何“落地”大众的问题上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在北京东城区演出的《费加罗的婚礼》，加入更多“市民”气息，演员以意大利原文演唱，中文对白中夹杂着上海、东北等地的方言，台词中出现“交道口”、“秀水”、“韩朝边境一日游”等词汇；在广州演出《风流寡妇》，加入“白灵”、“地铁”、“亚运”等名词，要求演员们练习用粤语说对白……这些在许多坚持歌剧正统及“原汁原味”的人眼中，李卫的举动非常离经叛道。而这位歌剧舞台上的才子却说：“我让观众到剧院来，就是放松大笑的。所谓‘原汁原味’才是不负责任的拿来主义，艺术只有受众不同，没有高雅低俗之分！”2015年8月份，李卫在香港排莫扎特的《女人心》，他大胆删减了很多宣叙调，只保留了20%说明剧情的内容，还把场景改换在飞机上，但从头到尾没有出现“飞机”，而是用哑剧的方式，全部用人来表现飞机，同时把原剧中两对情侣最终与原来爱人重归于好的结果改编，改为四位男女分别与交换之后的伴侣在一起，经过交换重新找到了真爱。李卫解释自己这么修改的原因：“我在寻找这部歌剧在现实中的一些意义。其实源自欧洲的喜歌剧中有很多思想是与中国儒家思想相通的，譬如《费加罗的婚礼中》表达的‘人不怕犯错，改过就是好的’，这与儒家‘过而不改,是谓过也’的思想其实是很相似的。”喜欢叔本华的李卫，总是喜欢找作品中蕴含的一些哲学思想，并挖掘其中的现实意义。

    喜歌剧其实是比任何歌剧形式都难的体裁，把人逗笑其实难度很多，观众的掌声与笑声是检验导演与演员最直接的度量衡。为此，李卫对参演喜歌剧演员总会有这样几个要求：释放天性、有团队精神、有艺术修养。在演出中看到一些演员自己演得“噼里啪啦”非常带劲儿，台下观众却不知所云莫名其妙时，李卫就会替导演和演员难过，“当观众接收不到你导的、演的东西，这种感觉和便秘有什么区别？”为此，他在导戏时常给演员打比方：“比如冰淇淋蛋筒，冰淇淋是人物，你是底下的蛋筒，蛋筒都快化了，哪里还有冰淇淋的存在？演员必须是一个载体，承载住人物，用你多样的表现方式去丰富人物，才能让观众吃掉，还吃得津津有味。观众吃到的第一是人物，第二是你。”

    “导演是个服务工作”

　　作为导演多年，李卫认为最重要的事情始终是服务观众，“站在看的人的角度去做艺术，一切都对了。”“导演不能说你导的东西观众看不懂，就让观众回家上上课看看书，是你没有找到让观众懂的方式。”正如现在很多剧本，长篇大论说上一通，却仍然没有说到观众明白的点子上。李卫非常推崇“三句话”剧本，即好莱坞很流行的剧本写作方式，如果一个本子三句话交代不清楚，可以直接放弃。他幽默地比喻：“就如谈恋爱一样，女方无非就想了解几样：相貌、经济条件，是否有生活情趣，而你却说些诸如‘我跳水得了关节炎，不过已经治好了’这样漫无边际的话，对方怎么能了解到你要表达的东西？”本子也好，导演也罢，李卫一直坚持要有清晰的骨架，以吸引观众心无旁骛的注意到演出和人物中去。

　　不是艺术科班出身的李卫谈到自己当导演成功的秘诀：第一，花费比别人多十倍的时间，他说：“我不敢说自己是中国最好的导演，但一定是中国最好的助理导演。”在法国歌剧院开始当实习导演开始，李卫从打字幕开始，灯光、配音、舞美，什么都自己干，养成了超强执行力的特点。当助理导演时，他协助过许多欧洲著名的导演，没有人对他有过半点儿意见。他坚持导演是不能学的，学了反而会受到束缚，“导演不是一个职业，而是一种思维方式、表达方式。”“导演需要哲学家的观点和条理，也需要革命家的创新，也需要公司老总的执行力。”第二，他要求自己对待音乐要像指挥一样分析总谱。譬如转调的地方，要知道音乐的色彩变了。歌剧导演最难的是在整个音乐中分析人物变化、色彩变化，从而贯穿到你的导演思路中去。比如导普契尼的作品，李卫从来都认为普契尼自己就是导演，已经把所有的戏、所有的分析都写在了音乐里，只要找出来就可以。导演的区别就在于是否能找出，或是找出多少，他耸耸肩，有些无奈地说：“很遗憾的是，在国内，who care？（谁在乎）”

　　从小受到中国传统音乐和文化深刻影响的李卫，一直不满目前舞台上非常写实的倾向，为此他一直在小剧场进行化简求真的探索。有人曾说他的舞台很暗，李卫自信地说：“我觉得他是不理解什么叫‘出淤泥而不染’，正如我曾请教陈逸飞，如何使一块色彩看起来更透明，他告诉我，这不取决于色彩本身，而是取决于旁边的色彩，对比和衬托很重要。”这也许也是李卫在舞台上注重“留白”的原因，他希望把观众更多的注意力吸引到演员的表演和演唱上来。人艺焦菊隐等一批老导演的理念对他影响很大，“一个水袖，一个碎步，就可以表现出来一种中国精神，这种精神同样可以用来排《奥赛罗》。”有人质疑李卫用中文排歌剧的方式会不会唐突、会不会失去韵味，他直言：“不会，相反观众会非常领你的情，他们会觉得你是在为他们着想，而最重要的是我没有改变每部歌剧作品最基本的东西，音乐、唱词我都没有改。”“艺术就是一个服务行业，没有一个艺术家可以高高在上。在今天的环境下，高高在上只会让观众离开你，不听歌剧并不会对观众有什么影响，只是对这种艺术非常可惜。无论大剧场，小剧场，能够让观众得到点儿什么是最重要。导演必须想方设法把观众伺候好了，他才会跟着你，最终接受你真正的东西，这需要时间。”

　　“搞喜剧的都有强迫症”

　　时髦的卷发，蓝色格子衬衫，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中，李卫都给人一种活力无限的感觉，他爱好运动，学东西极快，学习击剑两年就到达可以比赛水平。此外，游泳、斯诺克也是他的心头之好。“其实我在生活中是个很闷的人，搞喜剧的人都容易得抑郁症，譬如卓别林，譬如周星驰。因为搞喜剧的人都有强迫症，时时想着如何挖空心思引得别人发笑。”他这样形容自己。

　　中学时李卫的学习成绩永远“瘸腿”——数学差，英语好，从十几岁起就特别想当外交官，大学却阴差阳错被分去学必须与数字打交道的会计专业。脱离父母管束，对数字非常不感兴趣的李卫开始了“补考比上课时间还多”的大学生活。毕业回到上海，他很快就辞去在交通大学财务科的稳定工作，“我不喜欢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在我的想法里，会计就是戴着老花镜，从镜片上面看人的老人。”辞职之后，播音员、保安、开饭店，落差很大的职业他干了有六七种，直至到法国领事馆文化处干活儿，他才开始了与法国的缘分，与歌剧的渊源。“是舞台选择了我，歌剧选择了我。”李卫认为，自己从小喜欢幻想、爱好自由的性格把他推向了导演之路，而强执行力、事事“落地”的处事特点真正成就了他的导演生涯，他最推崇海明威《老人与海》里的一句话：“这么想想，不也挺好的吗？”他说，什么东西都不是想想就有的，但如果连想都不想，生活会非常索然无味。想，然后去做，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