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4日晚，由上海交响乐团带来的《古雷之歌》，不仅是今年北京国际音乐节的最后一场演出，更是今年的整个音乐节上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收获。

　　勋伯格的《古雷之歌》之所以在音乐史上拥有如今的地位，一方面当然由于它是编制与篇幅最为宏大的清唱剧之一，另一方面，年仅27岁的勋伯格在创作此曲时已经一脚踏进了现代音乐的大门，另外一只脚却还驻足在浪漫主义的世界里。它延续着瓦格纳《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所指明的道路继续前行，但勋伯格的探索却是连瓦格纳都未曾预料的。

　　《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也是今年北京国际音乐节上最重要的演出之一，人们也往往将《古雷之歌》与其相提并论。从某种程度上讲，《古雷之歌》几乎是《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的“倒影”，比如在情节上，特里斯坦、伊索尔德与马克王三者的关系变成了托福、瓦尔德玛与王后，二者在性别上相反；尽管《古雷之歌》里低音声部反复奏出“爱之死”的变奏，但乐曲最后却以一首无比灿烂光明的“太阳之歌”收尾，而不是瓦格纳剧作中主人公双双赴死的悲剧性结局。通过这样一部作品，勋伯格既在向瓦格纳致敬，但也同时体现出作曲家在超越瓦格纳的道路上毅然决然。

　　执棒这场音乐会的彼得-鲁策奇卡更为人所知的身份是作曲家，此前人们总是诟病他作为指挥家登台时在技巧上的不足。但在诠释《古雷之歌》时，他作为作曲家的履历反而成为了最强有力的武器——勋伯格1901年创作此曲，却在10年后才完成配器，他的创作手法在10年之间有了巨大的变化，这使得音乐处处出现二元化甚至无法自圆其说的元素，恐怕唯有鲁策奇卡这样的指挥家才能将其诠释得如此清晰。至于上海交响乐团，他们的表现延续了2011年马勒第六交响曲以及去年《伊莱克特拉》里精彩的发挥，由这支乐团来完成《古雷之歌》的首演无疑令人放心。

    这场音乐会上最大的亮点，无疑是5位歌唱家以及合唱队的表现。这是一套梦幻般完美的歌唱家阵容：饰演托弗的米凯拉-考妮是拜罗伊特音乐节上《纽伦堡的名歌手》中“艾娃”一角的御用人选；饰演瓦尔德玛的尼科莱-舒可夫近年来频繁饰演罗恩格林以及《漂泊的荷兰人》中的埃里克等角色，虽然其声音尺寸偏小，却仍然是冉冉升起中的瓦格纳男高音；饰演“愚夫”的彼得-加里亚德是最受蒂勒曼与佩特连科等青睐的配角演员，担任朗诵的沈洋毋庸置疑是当今中国最好的低男中音，他在这场音乐会上以中文进行的朗诵无疑是全场的亮点之一。来自爱沙尼亚与吕贝克的合唱队几乎代表了欧洲合唱艺术的最高水平，他们在“太阳之歌”中惊艳的表现将令人长久难忘。

    不过，在藤村实穗子演唱的“森林白鸽”面前，似乎一切的音乐都显得黯淡无光了。这首“白鸽之歌”是《古雷之歌》中最为核心的段落，作曲家的视角独特，音乐也写得极尽真挚。藤村实穗子是毫无疑问最优秀的“森林白鸽”饰演者，她在2013年与长野健执棒的维也纳爱乐乐团合作过此曲之后数月，又与阿巴多执棒的琉森节日管弦乐团合作演唱了“白鸽之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也成为了阿巴多为人世留下的最后一场音乐会。在这个宁静的晚上，藤村实穗子演唱的“白鸽之歌”仿佛直抵天国，既为了《古雷之歌》中死去的女主角托弗，也唱给天国里的指挥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