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月８日下午，台湾国光剧场客满，这里正上演“那些年我们听的京剧名段”音乐会。音乐会的“男主角”京胡名家李超所用之琴并非传统蛇皮京胡而是仿生皮京胡，节目册上还印着一行小字，写着仿生皮的发明人姓名与专利证号。笔者找到这位发明人刘正辉，请他聊聊仿生皮京胡那些事儿。

    第三代仿生皮

    刘正辉回忆，上世纪70年代，他在中国戏曲学院的老师黄金陆看到一些专业团体经常下工厂、到部队慰问演出，演出场地总是在户外，受天气影响非常大，尤其是京胡，被雨水一浇就不出声了。为了减小天气对乐器造成的影响，黄金陆开始研究仿生皮京胡。“我看到黄老师蒙尼龙皮，用刷子把环氧树脂、三氯乙烯等涂在尼龙布上形成‘脆板’利于发声，我叫它第一代仿生皮。”刘正辉说，第一代仿生皮虽然发音不脆，音量不大，音色也不太理想，但是非常稳定，不受气候影响，不会耽误演出。

　　之后，北京一位酷爱京剧的著名书法家张瑞玲也研究仿生皮，受到黄金陆的启发，张瑞玲在尼龙布上再铺一层纱，然后再上胶，便成了刘正辉所说的第二代仿生皮。

    1996年，刘正辉开始研制第三代仿生皮。刘正辉将研究仿生皮的出发点落在环保上，他算过一笔账，“眼下，全国约有20万的京胡使用者，因京胡的调性不同，每人有3至5把琴，这些琴每年需更换1至2块蛇皮，也就是说，每个操琴者每年就得需要一条完好的成年蛇，才能保证琴的正常使用。”同时，随着人们对音色、音质、音量的要求不断提高，人们更注重京胡的下把音是否清晰，是否清脆、宽厚、明亮等，因此对皮的质量也尤为讲究。仿生皮光有稳定性还不够，还需要达到真蛇皮的音效。

    寻找绕梁三日的味道

    2009年2月26日早上，平时不修边幅的刘正辉换上笔挺的西装，他要参加第三届北京发明创新大赛颁奖典礼，他的发明——“人造蛇皮的制造方法”从900多个参赛项目中脱颖而出获得金奖。

　　从1996年开始钻研仿生皮，到2005年申请专利，2007年取得专利，2009年参赛获奖……一路走来，并不都是坦途，刘正辉为了得到好声音，攻克了一个个难关。

　　首先选择什么材料。因为京胡有高低不同各种音色，材料的选择方面，拉伸的力度、震动效果，演奏技巧容不容易发挥，都必须考虑到。“如果拉着费劲，声音好听也不能用。音量很响，没有味道也不能用。”刘正辉反复实验论证，最终发现了一个叫单层聚碳酸酯膜很适合做京胡蒙皮的新材料。

　　不过这种材料表面光亮平滑的特点，给蒙皮工序添了麻烦，“光靠胶的力量粘不住，需要蒙皮工具的巧用和胶的热压相结合。没有温度就没有力度，假冒的仿生皮用两个月就塌掉正是这个原因。”刘正辉拆掉一台破旧洗衣机的电机，在里面装上灯泡，给材料加热到五六十度再蒙皮就实现了热加工。

　　搞定材料，再找韵味。仿生皮已经研发出来了，各方面指标都合格，但怎么调试都觉得缺少京胡余音绕梁三日的味道。刘正辉苦思冥想，他感觉这道坎儿不是仿生皮的问题。“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比如心脏病，不但研究心脏也要研究它的传输系统血管。”

    “丝竹乐入耳，京胡用钢丝弦没有韵味，这就是我失败的原因。”丝弦韵味虽好但有个特点——越拉越长，容易跑调。老唱片中，场上乱糟糟的，经常能听到定弦的声音，不像现在舞台听上去那么“干净”，就是因为以前用丝弦现在用钢弦。能不能将丝弦与钢弦的优点相结合，既有丝竹韵味，又不跑音？刘正辉把缠丝老弦丝打散，分股调拉后用胶浸泡，再与钢丝弦缠绕给丝弦加上筋骨，于是又派生出一项发明“丝钢合弦”，这种弦跟仿生皮搭配最适合。

    观念不同　推广艰难

　　每个琴师手里都有好几把胡琴。中国歌剧舞剧院民族乐团首席柏淼，已经把他的琴全换成仿生皮了。“蛇皮一般一年就会自然‘跳井’（指琴筒上的蛇皮因老化或温度、湿度变化而发生的开裂），去香港、澳门这些地方演出，潮湿环境下真皮就‘塌’了。仿生皮用的时间比较长，四五年没问题，不受气候影响。”柏淼说，“而且基本上可以代替蛇皮了，声音非常好。”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柏淼那么想。从研制成功至今，仿生皮京胡并不被业界认可，推广起来有难度，刘正辉认为是观念问题。他表示，戏曲界有门户观念，传统思维牢不可破，没用过、道听途说、或没听过仿生皮演奏，便盖棺定论——否定它；民乐界思维先进，环保意识强，比如香港中乐团为了环保，乐器采用合成材料。不过，香港中乐团的环保胡琴是单膜蒙制，时间长易塌。目前，刘正辉正积极和他们联系，希望能够建立合作。

　　对于网上对仿生皮的不同看法和质疑，刘正辉表示很正常，但他坚信发展环保仿生皮是符合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

　　刚在台湾成功举办音乐会的李超提倡使用仿生皮京胡，他表示，京胡的振动膜多采用大型野生蛇皮，由于琴筒大小固定，平均一条成蛇，扣除头尾大小不均的部位，最多只能截取六至八段，不仅成本高，应市场需求大量捕捉野生蛇更是严重破坏生态平衡。

　　对于“仿生皮没有生命力，无法取代蛇皮产生的共鸣、张力、亮度”的观念，李超认为，完全是心理因素，“一把好琴，十个人拉十个音色都不一样，千万不要太迷信。传统需要突破，就如以前钢弦代替丝弦的改革一样。”李超说：“好琴师用钢弦能拉出丝弦的味儿，用仿生皮必然也能拉出野生蛇皮的味儿。所以，请放野生蛇一条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