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华人女作曲家遇上明仪合唱团”音乐会有感

　　说起来，最初是一种期待。

　　刚刚拿到华人女作曲家协会11月在香港举行会员作品音乐会的节目单时，几乎每一首作品，都让人产生各种音乐联想。因为13首作品中，大部分作曲家选用了中外著名诗词作为歌词，合唱的艺术性和品位已经十分明确。同时，协会大部分作曲家都熟稔现代作曲法，凡新作皆肯于有各种探索实践。因此，对这场音乐会实在期待多多。

　　11月22日晚，在香港大会堂音乐厅，笔者现场聆赏了华人女作曲家这组大部分为首演的合唱新作。年逾八旬的香港著名歌唱家费明仪女士亲自登台指挥香港明仪合唱团演唱，令此次音乐会蓬荜生辉；由熊杰指挥的香港保良局陈守仁小学高级组合唱团和由邓曦茵指挥的香港德望小学暨幼稚园（小学部）合唱团，以纯净童声营造的美好音乐，令人难忘。

　　就作品而言，此次合唱音乐会分少儿合唱和成人混声合唱两部分。其中，六首少儿合唱曲有李嘉（上海）的《小小的船》、张宁（北京）的《只要明天还在》、高原（北京）的《那一天》、陆伟莉（美国）的《满月的光》、娄鲲（上海）的《祂的慈爱永远长存》、郭品文（香港）的《童年》。六位女作曲家年龄都在40岁内，童心未泯的美好情怀，赋予作品曲曲皆天籁之音，充满友爱与向上。如果比较，李嘉在童声合唱中对多声部表现力的努力，高原自觉运用本土民族民间音调的创作，娄鲲无伴奏无词圣咏合唱的纯人声，陆伟莉诗情画意般的音乐旋律，都各具特点。而张宁的作品尽管风格趋于传统，但这支小歌结构简单，声部层次清晰和谐，主导音型充满向上和希望，旋律抒情明快易记上口，实在很适合孩子们演唱。因此，小学生们唱得情感充沛自然，十分投入。加之台下张宁主动与合唱团小朋友积极互动，这首《只要明天还在》很难不会脱颖而出，留驻香港小学生中。另外，身为钢琴家的郭品文在作品中，运用了充满动感和时代气息的摇滚节奏和音乐风格，以此诠释《童年》的文化背景。尽管这首作品并不成熟，但作曲家富有创新的意识和个性十分可贵。

　　这不禁令人联想到，当下时代的童声合唱应该怎样写？怎样处理好创作与演唱之间的关系、打通作品与传播之间的渠道？以及童声最美音域与真假声吐字的处理，少儿演唱对歌词理解情感依赖的特点，现代作曲手法与纯美童声之结合等问题，成为六首童声合唱作品香港首演之后留给大家的课题。

　　童声合唱外，是七首成人混声合唱作品，有王强（香港）的《蔡文姬的离、别、情》、苏凡凌（台湾）的《祖先的脚印（第一章）》、林迅（香港）的《和平的渴望》、刘青（北京）的《燕子歌》、朱婕（广东）的《我的海鸥》、张晶晶（山西）的《朝雾里一朵小草花》以及胡冉冉（苏州）的《生生不息》。

　　姜还是老的辣。七首作品中，作品完整且富有创新的是王强的现代交响合唱《蔡文姬的离、别、情》。这首合唱是王强自己以古体诗格律写的歌词，歌词简捷凝练，给人声提供了更多发挥想象的表现空间，因此合唱的各声部发展游刃有余。王强是华人女作曲家协会年龄最大的长者，但思维活跃，创新意识强，这组合唱曲运用现代合唱作曲手段，具有叙事性清唱剧特点，恢弘大气，富有历史感。台湾作曲家苏凡凌的作品《祖先的脚印》，同样是一部运用现代创作技法创作的大型交响合唱。作品充满敬意地追根溯源客家祖先艰辛历史足迹，深沉有力，富有历史厚重度。2012年，此曲在台湾首演时是用客家方言演唱，这次改为普通话演唱，有些遗憾地削弱了艺术效果。两相比较，很遗憾我们以往很多合唱曲包括歌剧由于歌词叙事的具体琐碎缺乏诗性，束缚了多声部合唱中人声魅力的表现空间。具有明显地域特色的方言和简洁含蓄的诗词，其音韵格律恰恰有利于延伸和发展合唱音乐创作的想象力。《海鸥》是一部已经多次演出并获奖的成功之作，广东歌舞剧院作曲家朱捷充分发挥了自己作为合唱指挥擅长合唱创作的优势，作品完整颇具艺术性。青年作曲家刘青的作品坚持她对民族音乐继承创新的创作原则，运用新疆哈萨克族民歌《燕子》的基本旋律发展为一首合唱作品，结构整齐，声部层次干净清晰。林迅的《和平的呼唤》是一首颇具理想主义情怀的作品，饱满有力，富有交响性。非作曲专业出身的胡冉冉所作的合唱《生生不息》抒情流畅，温暖充沛的情感体现了作者对生命的热爱。

　　尽管有些遗憾，没有听到很多跨越时代的新声音，亦没有感受到内地之外合唱作品更多的优势和特点，但大陆及港台地区，以及海外华人女性作曲家们勤奋创作出的美好人声，依然赢得观众们的敬意，从而也引起笔者对合唱艺术创作与发展的诸多思考。

　　随着城市化带来的文化异化，本土音乐怎样在和声性人声作品中坚守与创新？大陆及港台地区作曲家的创作又应该呈现哪些不同的特点？大陆有广博的民间音乐沃土，台湾有十分鲜明的地域音乐特色，香港则葆有与世界文化前沿接轨的时代特点。随着信息时代全球资讯共享的大趋势，中国本土音乐在与世界各地音乐文化融合的同时，理应保持自身的特点，而不应与之走向同质化，导致最终丧失自我。试想，如果未来的音乐创作者失去了音乐母语的印象与记忆，创作素材源泉几乎都来自各历史时期的中外经典作品和精彩片段，将对中国音乐的发展带来无穷隐患。

　　以此，笔者不由得联想到：当代作曲家创作的意义和目的到底是什么？是满足个人内心情感有感而发？是完成委约征集任务？是有创作设想和技术探索冲动？是为音乐事业作贡献？还是为成为杰出音乐家而努力？不管出发点怎样，大家呕心沥血创作一首新作品，一定希望得到社会与业界的好评，有流传和继续演出的机遇。那么，作曲家的每一首作品的创作高度，应该设定在哪里？不得不说，在这方面，年逾七旬的女作曲家王强一直保持着积极敏感的创作状态和丰沛的激情，是大家学习的榜样。她多年以来在各次音乐会上呈现的每一部新作品，几乎都有着新颖的构思和技术探索，音乐语言生动鲜活、精致灵性，将各地区音乐特点与现代创作技法完美结合，创作思想深刻达意但不沉重，风格丰富多彩但不肤浅。由此可见，不断学习、不断汲取，保护好自己蓬勃萌发的音乐灵性，认真面对每一次作曲机遇，创作属于这个时代的富有新意之作，争取在音乐长河中留下自己的声音，理应成为作曲家们的历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