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中，一台由广东省云浮市与上海音乐学院联手打造的音乐剧《六祖惠能》，于5月10日在东方艺术中心正式面世，这是我国本土音乐剧创演中采掘佛教禅宗题材的首次文化探索，也是世界音乐剧史上剧情与宗教故事的首次接触。在音乐剧《六祖惠能》创作过程中，编导人员有意地从佛教文化的角度出发，逐渐融入中国文化发展史的渊源，以及佛学哲理与中国古代思想文化的相互影响和渗透融贯的历史，不是以“史”，而是以民间传说而衍生出来的“话”的形式进行阐述。利用舞台表演的艺术形式，做了一次开创性的探索。

　　从竣灵修然的序曲开始，到凄美动容的合唱结束，除了被音乐的感染力和观众的掌声偶然拉回剧场，笔者的思绪其实早已度之剧外而连翩浮想。佛教是世界三大宗教之一，当人们感叹于敦煌莫高窟内那绚丽珍奇的菩萨雕塑和飞天彩绘，或仰视那依山而立、端庄伟岸的乐山大佛之时，都会为古代美仑美奂佛教艺术的和劳动人民的艺术创造才能所征服。中华民族在发展民族文化的漫长岁月中，吸取了包括佛教文化在内的大量外来文化之精华，从而形成了灿烂辉煌、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即使是在今天也无处不在地表现在我们的生活中。诸如“世界”“刹那”“实际”“如实”“平等”“相对”“绝对”“因果”“色空”“觉悟”“清规戒律”“一针见血”等等日常用语，其实都是佛教语言，细细思量也莫过于如此。佛教与中国儒学的融贯，也丰富并发展了中国古代的哲学、文学和艺术。如佛教般若学诡辩术的辩证法因素、因明学中所包含的认识论和逻辑学观点，都溶入了中国古代哲学。佛教禅宗思想更是深刻地影响了王维、曹雪芹等文学巨人；而佛教音乐、美术也丰富了我国魏晋以来艺术家们的创作。盖因中国文化有如长江大河，汇纳百川，儒、道、释兼蓄并收，于是形成汪洋浩瀚、深广宏伟的巨流。要想认识中国文化，不能不对佛教的来龙去脉多少有点了解。

　　应当看到的是，我国古代中外佛僧的往来，已经成为中外文化交流的佳话。就以唐代来说，高僧玄奘西游印度取经，写下了一部《大唐西域记》，为印度、中亚和东南亚各国留下了珍贵的史料，中国名著《西游记》也连同因此而产生的各种艺术表现形式，深入百姓喜闻乐见的文化生活中。而另一位高僧鉴真则东渡日本，把中国先进的文化艺术和科学技术传播到那里，为日本文化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被毛泽东称为广东两位伟人的六祖惠能，更是创建禅宗的一个重要人物，他标立“自性是佛”的宗旨提倡直接易简的顿悟法门，他的《六祖坛经》建立了一整套富有特色的新的佛教理论。这套理论经其后世的传播和发挥，掀起了一场影响极为深远的革命，使禅宗成为高居佛教数百年的最大教派，“禅”也因此成为佛教的代名词，他也因此被誉为世界十大思想家之一，与老子、孔子并称为“东方三圣”。从文化的角度审视，禅宗既是一种宗教，也是一种生活态度和智慧；既是一种信仰，也包含着一种独特的思维方式。它就像一股源头活水，通过历代文人的参与和弘扬，一度为中国文化带来活力和生机，对中国哲学、伦理、诗词书画都产生了深刻影响。像柳宗元、苏轼等著名诗人都有不少充满禅宗哲理和意趣的佳句。王维的《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更是浸透着一股浓郁的性灵禅意。禅宗真于性情又脱俗超逸的禅学意境赋予传统书法绘画更具韵味和人生体悟的审美特征。其实，我们已经在《木棉袈裟》等影片中已经接触到惠能这个人物了，而在音乐领域里，宗教题材似乎是只烫手的山芋，无人敢碰。这也许是《六祖惠能》这部作品的实际意义所在，也为中国舞台作品能真正走出国门创造了一个良好的范本与契机。

　　我国音乐剧的发展历史不长，从以往十几年间由各地原创的十余部作品来看，由于主创人员在题材的广泛性、风格的丰富性和组合状态的多变性上掐得过死，以至作品在昙花一现后都很快地就淡出了人们的记忆。音乐剧《六祖惠能》的诞生纯系偶然。三年前在广东云浮国恩寺的一次朝拜，使上海音乐学院的海归钢琴家周铿夫妇和已是该市主要领导的昔日美国校友达成了共同发掘历史遗产，将世界十大思想家之一的惠能搬上舞台的想法。云浮市和上海音乐学院就该选题一拍即和，并马上立项，搭起了创作班子。由于题材比较敏感，真正的创作启动始于去年5月。去年11月，在交大的箐箐堂作了首次的内部雏演后，就在广州中山纪念堂进行正式演出。今年春节前，剧组到了云浮市，在六祖惠能的家乡进行了第三次演出。导演钱正说，可能是采了那里的天地灵气，在室外演出的艺术效果最好，以夜空做背景的感觉很清凉，人心也不是那么浮躁。

　　剧组创作班子曾到过广东以及很多地方，了解掸宗文化和惠能的生平，以及中国的佛教文化和人文关系，因此找到了一种博大、悠远而又很宁静的这种表现风格，这个风格把所有创作人员的创作理念沉淀下来。编创人员在这个阶段是真正的把自己全部融入进去了，先不去说禅宗的精神世界，仅仅是中华的传统文化已经向他们展示了一种博大精深的内涵。他们用中国特有的造型手段进行塑造，追寻惠能的人生脉络把剧情展开，但不是用纪录片式的写实方式来描述，而是转化为几个大写意的块面，用惠能的人生境遇、思想发展和人物冲突中的不同的色彩，在音乐和舞美等元素上来加以运用。在创作过程中，他们邀请了部分演员来到排练棚，随时根据实际情况而变动，这是一个应景式的集体创作过程。

　　惠能在佛教历史上最大的贡献就是把复杂的东西变简单了，他的思想其实也是在告诫搞艺术的人，无须去受条条框框的如“风动”“幡动”的拘泥，只要你觉得这是“心动”的萌发，你就很认真的去做。尽管这是一个描写佛教人物题材的作品，编导把里面每一个人都当成普通的人来写，比如在一段集体追杀的大场面中，则采用了未扬先抑的手法，以一首非常抒情、非常真诚的音乐来烘托气氛，两个充满内心冲突的人坐在那里对吟，效果反而比动刀动枪的来的真实而有感染力。这种水墨画手法的运用是音乐剧的本身更具备了我们特有的文化色彩，同时也往往更具普遍性。

　　在音乐上也是采用了中国画中大写意的手法，意境也是在5声调式的基础上发展出来。在剧中有不少女性形象，她们既在剧中，又游离于剧外，就象是天外梵音的感觉，很好的烘托着舞台气氛和剧情环境。在寺庙里一段，他们运用了很多的写意元素和戏剧语汇，以和尚们的扫帚“唰唰”声、锯子“嘎嘎”声、切菜“咚咚”声等各种音响使表现具象化，表达了惠能所处的一个自身世界。他们运用了一些常用的法器，以大量的节奏艺术贯穿其中，来代表角色的心声表露，戏剧元素和音乐表达样式丰富了这些场景。

　　“有则是无、无则是有”，导演钱深有感触地对笔者说：“当你觉得自己是很满的时候，其实已经无法再有新的东西添加了；而当你已经被挤空时，新的东西往往会得以出现。金复载老师评介《六祖惠能》称之为‘是浮躁时代的一副清凉剂’，我对这句话的体会非常深刻。”

　　禅宗基本上建构了儒佛道三教合一的思想体系，并融入中国文化深层，成为宋明理学的重要质素，把中国文化带入了一个注重自然、灵性、和谐和气韵生动的崭新意境。音乐剧《六祖惠能》在表现这位功不可没的历史人物同时，也为中国原创音乐剧深层次的发展涂上了功不可没的重重一笔。 （邵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