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听钢琴伴唱《红灯记》有感

　　33年前于偶然中诞生的钢琴伴唱《红灯记》，真可谓是我国音乐和戏曲史上的一支难得的奇葩。当年它作为八个样板戏之一，曾红透了祖国的大江南北，而如今天地翻覆、世界变迁，在经过一个伟大而不寻常的轮回之后，当它重新回到首都的舞台上时，（4 月21 、22日由殷承宗与中国京剧院几位青年演员在中山音乐堂复演）便必然引起了人们对它所产生的新思考、新认识和新感受。其实，抛开当时的政治因素所带给它的负面影响，单从艺术角度上来看，它的创作价值是非常特别、突出和有意义的。

　　笔者认为，钢琴伴唱《红灯记》的最大成功之处在于将中西音乐文化中各自突出的优点相融合。众所周知，钢琴是西洋乐器中音域最宽、表现力最丰富、构造结构最完美的一种，素有“乐器之王”的美称，它的丰富演奏技法和创作文献，都可称之为西洋音乐中具有典范意义的代表。而京剧艺术则是我国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国粹”，其优美的唱腔、丰富的表现手法和独特的艺术风格，可谓我国戏曲音乐的最高境界。由此看来，二者均为东西方音乐艺术形式中最完美的佼佼者，将他们合二为一，则理应是一个“成功系数”很大的设想。事实上，这个设想看似不难，但如真正创作起来，则必然会遇到如何在内容与形式上融汇贯通中西音乐文化优势的巨大难题，这对于任何创作者来说，都将是一个对其胆魄、智慧、毅力和才能的严峻挑战。然而钢琴家殷承宗却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当年的一个偶然机遇（现场刘长瑜所语）促使年轻而又血气方刚的他挑灯夜战，在不长的时间里完成了十三个唱段的钢琴伴唱乐谱，从而使钢琴伴唱《红灯记》这一全新的音乐形式得以诞生。今日重听这一作品，笔者除了唤起对以前印象的难忘回忆之外，更从它特有的内涵上得到了很大的启示。我感觉到，殷承宗当年在创作这部作品时，一定对京剧艺术和钢琴艺术做了极为过细的研究。在这十三个唱段中，钢琴部分写得异常精彩，其中尽含着京剧音乐优美唱腔的精髓，而在钢琴技术的表现上，则广泛借鉴吸收了西洋钢琴协奏曲、奏鸣曲及艺术歌曲伴奏等多种形式的精华要素，从而使钢琴音乐在整部作品中具有着十分灵活的表现功能，既有独立的音乐及技术体现，又有贴切自如的伴奏功效和强烈的气氛烘托。如果人们细心留意的话便不难发现，假使将这十三个唱段中的钢琴部分单独提出来的话，就是十三首极富中国京剧音乐特色的钢琴独奏曲，而这样的钢琴独奏曲，真可谓是具有深厚民族底蕴的难得杰作。笔者为此多谈是想说明，深入挖掘民族音乐精髓、坚定中西结合的创作规律，永远都应是我国作曲家们所遵循的原则，而如何掌握民族精髓，如何将作品的风格建立在富有民族底蕴的基础上，则应是我国青年作曲家们今后长期思考的问题。我觉得，钢琴伴唱《红灯记》是一个很好的榜样，它为我们提供了一条成功的、现实而宽广的民族化音乐创作之路。

　　此次钢琴伴唱《红灯记》的复演实属不易，笔者出席的是21日的音乐会，纵观全场音乐会，我对几位年轻演员的演唱持赞扬和欣赏态度，在演出中，荀派花旦耿巧云、梅派青衣陈淑芳和高派老生李文林等，都表现出了较为精湛的唱功，而青年老旦演员袁惠琴则更为出众，她的演唱音调轩昂、气韵深厚，深得观众喜爱。最令我难忘的是老艺术家高玉倩现场朗诵的《红灯记》独白，这段独白我至今记忆犹新，而高老的朗诵情真字切，与当年相比毫不逊色，几分钟的独白下来，我被感动得难以言传，不知不觉中眼里已噙满了泪水。

　　著名钢琴家殷承宗则再次使人们领教了他的精湛演奏艺术，他的演奏灵活生动，时而悄声细语、时而雷霆万钧。他的丰富经验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青年演员在合作上的不足，尽管他的演奏也多次出现了明显的错音，但其演奏中的音乐气势却总有一种势如破竹之感。

　　音乐会中的缺点也是较为明显的，个别年轻演员在演唱经验上略有欠缺。总的来看，他们的演唱更接近于传统的京剧，因此显得文雅过剩而气韵不足。然钢琴伴唱《红灯记》与传统的京剧略有不同，它多少带有着一些“戏歌”的味道，更兼京剧与钢琴合作还存在着诸如“律学差异”等方面的问题。我们的年轻演员似乎对此不太适应，故演唱中常出现歌唱性和音准欠佳等问题，比起当年钱浩亮、高玉倩和刘长瑜的的演唱，无论在风格上还是气质上都存在着一定的差距。看来，要想唱好钢琴伴唱《红灯记》，仅仅具有深厚的戏曲功力是不够的，还应在更加广泛、更加深刻的领域中进行学习、探索和实践，这便是我们的年轻演员应该为之不断努力的。（景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