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钢琴大师波利尼音乐会有感

　　世界钢琴大师波利尼的名字如雷灌耳，二十多年前，我是从盒带上听他演奏肖邦钢琴协奏曲而了解的他，当时就知道他是世界十大钢琴家之一，有着高超的演奏技巧和辉煌的艺术业绩，遗憾的是，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多少世界级的音乐大师莅临中国，唯有波利尼“闻声不见人”，今年的第九届北京国际音乐节，六十四岁的波利尼终于来到了中国，于10月4日在保利剧院举行的独奏音乐会，我当日赶到剧场，聆听了这场珍贵的音乐会。

　　波利尼当晚演奏的是一套风格跨度很大的作品，古典、浪漫、现代乐曲汇集一堂，显示出他涉猎作品范围广的特点。开场曲目是勋伯格的3首钢琴练习曲和6首钢琴小品，对于这样的现代作品，他的演奏似乎并没给人们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短小的自由无调性，是这两部作品的统一特征，而波利尼也只能以一些细微的音色变化来带给人们音乐上的启示，其实在我看来，勋伯格的这两部作品，与其说是展示钢琴特性，不如说是展示音响特性，任何钢琴家弹奏它们大概也都如此。

　　上半场波利尼演奏的大作品是贝多芬的《f小调第23钢琴奏鸣曲》（热情），对于这首充满激情洋溢气氛而又不乏英雄精神的作品，波利尼的演奏真正展现出了大气磅礴的特点，他对钢琴这件乐器的超强驾驭力，使整个演奏一气呵成，音乐如大江东去，热情的激流奔腾狂泻。波利尼处理的“热情”相当具有动感，这与他出色的技巧功力息息相关。

　　下半场开始演奏的李斯特四首晚期作品有点儿与开场时相似，音乐沉闷、肃穆而带有哀伤感，《乌云》、《厄运》、《悲伤的贡多拉I》等作品反映的是晚年李斯特灰色、惆怅、疑惑的神经质思想，很多方面已与后来出现的现代作品相接近。波利尼当晚的演奏使人们深深感受到了这一点，指尖音色的变化和音乐情绪的把握非常到位。在钢琴上演奏暗色调是很难的，但波利尼却准确地做到了这一点，这也许就是大师的不同凡响之处。

　　李斯特的《b小调钢琴奏鸣曲》是19世纪世界钢琴文献中最富创造力的登峰造极之作，作品有着深刻的音乐内涵、丰富的色彩变化和高难度的演奏技巧，是历代钢琴大师们的终身保留曲目。波利尼也不例外，这次到中国来，他将这首艰深无比的作品作为自己音乐会的压轴曲目。在演奏这部作品时，波利尼很好地发挥了他的技巧优势，音乐中庞大复杂的结构和缤纷缭乱的变化，在他的双手下显得是那样的井然、顺畅和丰富，大段疾速的音流和八度双音乐句，他演奏起来毫不含糊，而整部奏鸣曲的意境，则在他那胸有成竹的演奏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

　　音乐会的正规曲目结束了，然波利尼演奏的高潮并未结束，出人意料的是，他在返场演奏中竟然连弹五首乐曲，德彪西的《水中教堂》，肖邦的《降D大调夜曲》、《第三谐谑曲》、《革命练习曲》等，曲曲精彩，耐人寻味。我个人感觉，他在返场时的演奏甚至超过了正规曲目的演奏，看来，肖邦的作品也许更加适合他的演奏。

　　六十四岁的波利尼坐在钢琴前，带给人们的是饱经锤炼的演奏技艺和大气沉稳的艺术风范，然岁月的流逝毕竟使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钢琴大师在许多方面略显力不从心，越来越显见的技术退化使这位年轻时被誉为“技巧大师”的钢琴家在演奏某些作品时多少遇到了一些尴尬，而略显粗糙的音乐处理也使得他在演奏贝多芬“热情奏鸣曲”时难以达到理想的艺术深度。

　　波利尼在中国音乐爱好者的心目中是个传奇性人物，没来中国前，人们常将他看成一个神话，现在，他本人坐在中国的音乐舞台上，亲自用双手、用手下的钢琴向人们倾诉了这个传奇神话的内容，当年的钢琴天才虽已今非昔比，但却仍然散发着犹存的勃勃英姿。“英雄迟暮尚能饭”，波利尼不免令人钦佩有加，肃然起敬。 （景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