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居私语

作者：曲绍安

　　从新型冠状肺炎病毒肆虐，我宅居家中已经有整整六日了。从门到窗，从窗到门，此六日，在屋里我走了平素里差不多有一年的路。吃饭读书，读书吃饭，彼六日，书桌前我读了闲暇里几乎超过一年的书。这六日，天气的阴晴，对我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揪心的是蔓延的疫情，时时拨动着自己的灵魂，无声无息间一种不可言状的东西直击自己的心灵，像是在心里间活生生掏了个洞，一直在淌血……

　　闲暇里，我想到了信仰。记得2010年的春天，新千年的中国第一个十年开始的时候，白岩松先生在他的新书《幸福了吗》中这样写道：“信仰太大了，大到无边无际难以描述，可平常又小得非常具体，心里没有它，就会觉得空空落落，对个人对社会都是如此。有信仰，就会有敬畏，就会有变好的冲动与行动，就会有自觉对恶的克制，个体与社会就会美好一些。”“每一个个体，有自己的路，这里暂且不谈，因为与幸福紧密相连，富裕之后，必是人们的主动选择。你总该信点什么，比如真情，比如友情，比如适可而止，比如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让自己安宁，也让周围的人被感染，没有信仰，恐怕无幸福。”2003年的SARS非典，今日的新型冠状病毒的出现，究其根本何尝不是人们的信仰的偏失所致？我们不仅要问：我们每个人在物质生活富足的同时，精神的阵地是健康完整，精神的追求，是否有悖于自然与人的和谐共生？！

　　人们往往每每经历严冬，才对春天有加倍的渴望。而每每灾难来临，更多的人首先选择的不是去拷问自己的灵魂，检点自己的作为，而是怨天尤人、心慌身乱。毋庸置疑，缺乏信仰的人，在一个缺乏信仰的氛围里，常常无所畏惧，毫无戒备，不会约束自己，会忘记千年来先人的古训，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让自己成为他人的地狱。我想，今天安逸生活中的我们，是否应该从自然界的惩罚中明白点什么？是否应该停停匆匆前行的脚步、是否应该摒弃一下无端的浮躁，是否应该暂且进行一个冷静的思考：我从哪里来？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应该信什么？应该爱什么？古人说，人有自己的信仰，好比鸟有自己的翅膀，不能虔诚坚守信仰，怎能获得腾飞的翅膀？历史是公正的，无私的，也是我们砥砺前行的镜子。因为，在动荡不定的当今世界唯有不忘历史能使我们面对生活而不感到胆战心惊。

　　西方贺拉斯有这样一段话：“我静静地走在一片树林里，想着贤人君子能做些什么事情”。而现实生活中的每个人都有“静静地走在树林”的那种经历，但当我们扪心自问时，也像贺拉斯那样在想些“圣人君子们”能做些什么事情了吗？我们又做了些什么？知行合一，还是口是心非？诚然，人与人就是这样地不同。而事实上生活、自然、社会，就是因为人们自心、意念的不同和盲目、任性的存在，才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甚至鲜活的生命。更为悲哀的是，为此人们至始至终没有应有的觉醒，没有从灵魂的高度，解读代价，汲取代价，痛定思痛。难怪杜牧在《阿房宫赋》中哀叹：“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是呀，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知道自哀的真正含义，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懂得珍惜，这世界原本并没有分离和衰老的命运，只有懂与不懂的生活的心。以至于哀叹复哀叹：“风雨儿怎当？风雨儿定当。风雨儿难当！”

　　累累的创伤，便是生命给予我们的最好的东西，因为在每个创伤上面，都标志着前进的一步。“其实一个人，和一个时代成长与困惑这个人，就是你”。2019年，这个其实冬天并不冷。我们看到了痛中的光明。郑振铎先生在《向光明走去》中这样写道：“我们相信光明必定会到来，我们迎上去。在黑暗中踽踽地走着，到了天亮时，我们走到目的地，那是多么快慰的是呀”。在冬的日子里，我的视线里来自“疫”线前方的一篇篇《援鄂战疫日记》，让我心头一暖的同时，不觉鼻子一酸。“妈妈和病毒的比赛还没有结束，胜利了就可以回家陪你了”，这是最美的母女心语。“进驻金银潭医院，等于进入‘怪兽的心脏’，我们在与时间赛跑”，这是一个白衣战士战场上许下的铮铮誓言。“报一声平安！才下夜班，很累，很困，很疲劳”！而这个累，让人那么心痛。他们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他们在与死神抗争，他们的心窒息得喘不过气来……没有什么壮语豪言，他们用心托起的是敬畏生命的尊严，托起的是一个让冬天不再寒冷的希望。此刻，爱的春风已经吹过了长江两岸，爱的春雨正在叫醒东湖的波澜……此刻，曾经自以为坚强的我，每每看新闻都泪眼婆娑，医务工作者们面对疫情，逆行而上，危险近在迟尺，他们却用最美的身姿，挡在了我们和病毒之间，这就是我们心中英雄的模样。也许这些故事，终将真的成为故事，或许我们成为了故事里走出的人。不过我坚信：当来日日出，散去漫天的雾霾，我唯想做的事一定是，摘下口罩，与想见的人撞个满怀……

　　春天就要来了，“远处的天空一样，远方的心绪一样，尽管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感伤，但把目光抬高些，再高些，一定会看见希望和曙光，也会看见，一场春意正在酝酿……”

　　“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此刻，我想起了巴金先生在散文《灯》中的一个故事，与君共勉，以期点燃你我心中的灯火：

　　我想起了另一位友人的故事：他怀着满心难治的伤痛和必死之心，投到江南的一条河里。到了水中，他听见一声叫喊“救人啊!”，看见一点灯光，模糊中他还听见一阵喧闹，以后便失去知觉。醒过来时他发觉自己躺在一个陌生人的家中，桌上一盏油灯，眼前几张诚恳、亲切的脸。“这人间毕竟还有温暖，”他感激地想着，从此他改变了生活态度。“绝望”没有了，“悲观”消失了，他成了一个热爱生命的积极的人。这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我最近还见到这位朋友。那一点灯光居然鼓舞一个出门求死的人多活了这许多年，而且使他到到现在还活得健壮。我没有跟他重谈起灯光的话。但是我想，那一点微光一定还在他的心灵中摇晃。

　　在这人间，灯光是不会灭的——我想着，想着，不觉对着山那边微笑了。

　　作者：曲绍安，中共党员，国家税务总局龙口市税务局龙港税务分局副局长。龙口市新时代文明实践五星级志愿者。山东省税务局文学社社员，山东省散文家学会会员，龙口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文字隽永，笔留清香。多次获省、烟台、龙口奖项。首部十五万字诗歌散文佳作集《灯塔》已由黄海数字出版社出版。2019荣获"烟台市基层理论宣讲先进个人""龙口市助人为乐好人之星"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