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音腔空作室”以德籍音乐家老锣、宝玉、雨龙等围绕”中国音乐的'中国性’“的探讨实录整理而成，关于所探讨的问题本身见仁见智，转发以促进大家对中国音乐的更多思考。在此特别感谢策划者和参与讨论的几位音乐家。

　　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三位嘉宾，分别是：老锣：作曲家、制作人；宝玉，作曲家、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博士；雨龙：荷兰莱顿大学博士、流行音乐研究学者；我是中国传媒大学的张谦，音乐社会学博士。我先声明一下，我们这个话题其实是一个早产的话题，我是根据媒体思维来发起的，我认为这个话题再拖下去媒体时效就没有了。这个话题缘起于微信平台上热传的老锣的一篇文章《中国音乐文化正在被选修节目吞噬》，随即引发了以上海音乐学院博士后黄宗权博士为代表的回应《隔靴搔痒的伪问题：老锣对中国音乐分析错在哪里？》，具体内容再此不赘述。“早产”的坏处是可能在于今天我们每个人的陈述，特别是我的主持都是不完整的甚至有漏洞的，甚至论题本身就是个“大问题”。但没有关系，我希望我们的“漏洞”为未来一个开放性的讨论提供更多可能。

　　老锣——中国在西方世界中几乎没有“声音”

　　很多人问我我为什么来到中国？大家一直都认为是那肯定是“老锣很热爱中国文化”。但我认为不是这样，原因是相反的，是我根本不懂中国音乐。中国音乐到底是哪而好听？我在上海音乐学院一住就是三年，学习中国音乐。因为我不相信中国这么伟大、古老的文化以及悠久的历史会没有有意思的音乐，问题一定出在我自己“不懂”上面。但现在我发现大部分中国年轻人，他们已经不懂中国音乐的“美”在哪儿？

　　从我的角度简单分析一下中国音乐的近况是什么？目前在西方基本上没有中国的声音，真的可以说是零，这不是夸张的。唯一有名的音乐家是郎朗这种，都是搞西方音乐的，弹的作品也是西方作品或是中国人写的很西方化的作品。

　　学院派、作曲系出来的作品能代表中国文化吗？

　　再来看从学院派、作曲系出来的作品能代表中国文化吗？他们在中国文化上真的扎根了吗？我们现在会听到的很多作品，表面上说与中国哲学相关比如，从标题，从文字来看，但音乐部分真的和传统文化有关系吗？

　　如果我们分析一下音乐学院的近况，为什么我会认为太西方化？因为正统的教育太西方化了，作曲系的学生们学不到中国声音的美，中国声音的根是在哪儿？原因之一在于中国传统没有“作曲”概念。

　　西方的多声音乐跟教堂这种建筑有关

　　为什么在西方发展出这样的一种音乐层次？（多声思维）这可能是跟建筑有关系的，西方中世纪开始修建教堂，教堂提供了一种声音环境，让低音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传播和共鸣，你会发现在教堂里唱歌，声音是很不一样的。

　　人们开始在这样的环境里唱歌，发挥他们的声音，很自然地就会变得多层次（多声性）。因为在这样的环境，合唱会很好听，低音也会跟着高音传播出去。在室外，如果你想和更多的人有所交流，你的高音会变得很尖锐，低音就被淹没了。

　　为什么在中国没有发明低音乐器？因为中国大部分建筑中都提供不了这样的环境，没有环境让低音发挥。唯一的低音乐器基本上可以说是大鼓，因为大鼓本身有很多的共鸣，所以它在室外会传播出低音。

　　如果你可以玩儿多声音乐，你要使用工具把它创作出来。慢慢地，在西方就发明了五线谱。运用这个工具，音乐也开始发展了，我们用五百多年的历史以这样的方式来发展音乐。那么，有了乐谱才产生了“作曲”概念。“作曲”应该意味着“你创作，另外的人来完成（表演）”，意味着一种“分工”。

　　中国传统音乐中没有“作曲”意识

　　中国传统中一直都没有“作曲”概念，在当代的国际化时代里，国外的东西中国也可以学，学习国外是怎么教作曲的。这也很正常，但是却忽略了这种“拿来”的教育，你可以把教法拉进来，但内容你不能保证。

　　说只有民族唱法是“科学的”，是一个误区

　　同样严重的是，学院派的民族唱法。中国学院派的民族唱法是从哪里来的呢？六、七十年代。开始有中国歌唱家（民间出来，但已经很专业的）去国外留学，最多是去俄罗斯留学，他们回国后带了一种声乐教法。现在人都说学院派唱法就是有“科学性”的，这是很大的错误，很大的误会。很多的民间唱法或是戏曲唱法都是“科学性”的，因为它也有它的标准，如果你不是这样唱的话，你的味道就不对。但是，我们现在要面对的一个问题，在学院里基本上没有属于中国的声音，没有当代的中国声音，是因为从创作上没有声乐作品，是因为发声方法没有变化，声音没有当代化。

　　流行音乐在中国基本就是西方的模仿秀

　　流行音乐我们要说吗？流行音乐太明显，基本上在中国就是一个很大的模仿秀，没有什么特色。大家做一个很简单的比较，看一下印度的流行音乐，你听三秒就知道它是印度的，很多非洲流行音乐也是特别明显，而且很标准化。但在中国流行音乐上，你把歌词拿走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你可以说，我们在歌曲里用了二胡，但这就是表面上贴上去的一个东西。基本上在音乐学院很多作曲系的学生们，他们也为中国乐器写作品，但是他们的作品跟中国音乐、中国文化无关，是西方化的，就是有个影子。

　　“中国人”不一定写“中国音乐”

　　什么是代表中国的声音？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从你的民族（或国籍）来说，有的人会说我是中国人，我做的音乐一定代表中国文化。如果一个中国人弹钢琴，他的音乐也是代表中国文化吗？我觉得这是很没有道理的，包括混血的孩子，他们现在代表的是什么文化？所以这不是一个标准，是个人选择。我可以自己决定做什么样的音乐。没有人规定黑人就必须要玩爵士，爵士谁都可以玩，做什么音乐和民族（或国籍）是无关的。

　　但是，要看什么真的代表中国了的声音？目前中国当代音乐没有自己的声音，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