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宗师丁善德的人品、艺品与作品
来源:文汇报 编辑:施雪钧 2015-05-24 16:07:00
塞穆尔-巴伯的《弦乐柔版》在“丁善德百年诞辰纪念音乐会”轻轻地响起。这“极慢的慢板”,是在缅怀音乐界的一代宗师丁善德先生。
16年前的12月8日,丁善德先生带着孤独走进了天堂。他的晚年,内心深处充满惆怅和凄凉。他的女儿、钢琴家丁柬诺告诉我:“上世纪80年代,父亲忽然迸发出很多创作灵感。那些年,他创作改编了许多钢琴小品和赋格。有时兴起,一天能写几首,相当舒展。可到了90年代,他突然搁笔,忧郁寡言,终日打坐。我问他为何,父亲悲切地说,写了也白写,没人演奏啊!作为一个作曲家,父亲觉得没完成自己的心愿。他大量的文集和作品,在那个年代没人出版,没人演奏。”
为人师表的丁善德先生著作等身,为中国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音乐遗产!中央音乐学院院长王次昭说:“丁先生是中国先代音乐史上最杰出的作曲家和音乐教育家之一。他的钢琴作品和交响乐作品成为中国音乐史上不朽的杰作。他的作品在民族性和史诗性方面为后人确立了正确的创作方向,成为新中国音乐创作的一面旗帜。”
而今,“大鹏已远去”。可音乐家们在缅怀这位先贤时,无人不赞他的人品、艺品及作品,先生风范,是世人之楷模。
人品——秦风汉骨
具有阿根廷、美国双重国籍的华裔钢琴家吴夷,在丁善德纪念音乐会上,首演了先贤的《降B大调钢琴协奏曲》。他说:“这是我对丁先生最好的回报,34年前,他一句在我心中极具分量的话,支撑着我在艺术道路上走到现在。”
原来,“文革”结束后,8岁的吴夷报考来沪招生的中央音乐学院,并很快通过了初试和复试,但由于他的外公是国民党上将,政审这关即无情出局。接下来,他又报考上音附中,遭遇了同样情况。可他父母还不死心,又带他报名考上音附小,但首轮就被刷了下来。后经人指点,全家人冒昧拜访了贺绿汀家。正弹到一半,丁院长走了进来。他听了十分钟后笑眯眯地说:“这个孩子非常有才能,考音乐附小没有?”吴夷父亲一五一十地将情况告诉了两位院长。丁院长问:“何时复赛?到这一天,你将孩子带过来,我想办法,让监考老师再听一次。”
就这样,丁院长将吴夷带上了音乐之路。丁院长对他母亲说:“如果不是碰到我,这个孩子可能就不再弹琴了!”时至今日,每当吴夷在艺术之路上遇到艰难险阻时,就想起丁院长这句话。在此后的几十年中,吴夷在阿根廷、德国、美国发奋深造,摘得多项国际大赛的金奖,成为美国著名的哥伦比亚经纪艺术公司的签约艺术家。
与吴夷相比,丁先生的儿女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丁家兄弟姐妹五人,除了丁芷诺教授之外,全被分配到外地。上音钢琴系的高材生丁柬诺,毕业后竟被分配到北京一个没有钢琴弹的单位,最后只能在中央音乐学院、解放军艺术学院兼课教钢琴;因为碰到了一个好领导,才使她的专业没有荒废;她的小妹从复旦生物系毕业后,分配在郊区一所中学里教化学,许多年后,凭借自己的实力进入了联合国计划生育委员会;她的两个弟弟都去农村插队落户,一个至今还在安徽。
艺品——光鉴照人
丁善德先生德艺双馨,却从不居高自傲,是个严谨、谦虚的学者。这位中国当代著名的作曲家、钢琴家、音乐教育家和音乐活动家,却经常称自己“只不过是一名普通教授而已”。
1949年,他从巴黎音乐学院学成归来后,长期在上海音乐学院执教,历任副院长兼作曲系主任。先后担任1956年柏林国际舒曼钢琴比赛、1960年波兰国际肖邦钢琴比赛、1964年比利时伊丽莎白皇后国际钢琴比赛评委,并在国内多次举行个人钢琴独奏会。他桃李满天下,60年来,先后培养了朱工一、周广仁、陆洪思、罗忠镕、陈铭志、施咏康、胡登跳、施全波、陈钢、王西麟、王酩等一大批知名的音乐家。
谈及恩师丁善德,当今中国最有成就的作曲家之一王西麟说:“我内心非常感谢贺绿汀、丁善德两位院长。在1958年那个疯狂的极‘左’年代,贺绿汀扛着大旗,顶住了各种政治干扰,坚持按艺术规律办学;而他的合作者丁善德,以他杰出的专业水平和管理才能,在具体建院与教学、专业上,制定出一整套科学的办院方针,团结并从海内外请来了一批有真才实学的专家教授。要知道,在那种特殊大环境下,坚持艺术规律是多么困难,我就是‘贺丁体制’下的受惠者。”
1981年全国交响乐评奖。王西麟的交响组曲《云南音诗》初评时因获得第一被报送上去。在最后决定时刻,评委中有人提出,王西麟因打人被关押过七天,他获奖不合适。丁善德拍案而起,说:“打人归打人,公安局已处理。我们是评奖,只论作品,不能因小过而扼杀了一个有才华的作曲家。”在激励的争辩中,丁善德坚持原则,最后,《云南音诗》获得了全国交响乐评比第一名。之后,丁善德还为这部作品写了评论。《云南音诗》问世后,几十年来,成为中国音乐会舞台上最受欢迎、上演最多的名曲。“我想,全国人民都得感谢丁先生,是他救活了这部作品,成为人类共同的财产。”王西麟说:“丁院长坚持原则、敢讲真话、主持公道之举,实在令我辈钦佩。遗憾的是,这样的人现在不多了,这就是今天我们纪念丁先生的全部意义所在。”
作品——不朽留世
音乐学者钱亦平在《丁善德的音乐创作》一书中写道:“一个国家音乐水平的高低,主要看音乐创作的数量与质量。为了肩负起这个重任,丁善德决心从头做起。”上世纪30年代,他在原有的基础上,先后花了七年时间,跟德裔犹太音乐家弗兰克尔,以及法国巴黎音乐学院的加隆、奥班等教授,将有关作曲的全部课程——和声、对位、配器、曲式学、作曲,重新又学习了一遍。严谨的治学方式,为他日后的创作与教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作为作曲家,丁先生功底深厚,修养全面,创作涉及到交响乐、协奏曲、大合唱、室内乐、器乐独奏、艺术歌曲以及电影音乐等各个方面,仅编号作品就达35种。其中如《长征交响曲》《黄浦江大合唱》;儿童钢琴组曲《快乐的节日》;钢琴曲《新疆舞曲》第1、2号,《中国民歌主题变奏曲》等;艺术歌曲《延安夜月》《爱人送我向日葵》《丰收山歌》《蓝色的雾》《玛依拉》《想亲娘》等,都是饮誉海内外的力作。
作为理论家,他结合教学实践和创作实践,发表了有关音乐教育、创作心得以及作家作品研究的论文不下百余篇;并有《单对位法》、《复对位法》、《赋格写作技术纲要》以及《作曲技法探索》、《如何识别黄色音乐》(与人合著)等学术专著问世。现在,一套完整的《丁善德全集》已由上海音乐出版社出版。他为中国的音乐事业,留下了宝贵的遗产。
中国著名男高音、中央音乐学院声乐教授张建一谈及丁善德的艺术歌曲时说:“在国外,我经常演唱丁先生的歌曲。我觉得,他的歌曲,真正称得上是艺术歌曲。因为艺术歌曲是有界限的,不是所有的歌曲都能称得上艺术歌曲。而丁先生的声乐作品,既有民族元素,又有西方技法,唱起来很舒服,与西方和法国艺术歌曲同在一个水准上,迄今仍为中国音乐界的一个高度。我唱完丁先生艺术歌曲后有一种遗憾——中国有那么好的作品,可惜他只留下了三十几首作品,他当院长之后,就没能留下更多的好作品。
张建一清晰地记得,有一年他去丁先生家,老人告诉他:“我写歌,不是歌写完后再写伴奏的,而是一气呵成,它是整体思考创作的产物。”一席话,使张建一受益匪浅。
作为一位成功的作曲家,丁善德先生在创作上以及其他诸多方面的成就,不仅是个人的成就,更是显示了中国新音乐开始成熟阶段一代人的成就;从他的身上,可以看出一代人为中国民族音乐所付出的艰辛努力。
责任编辑:刘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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