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谱背键奏郎朗
来源:音乐周报 编辑:赵世民 2015-02-08 14:22:00
1月30日,国家大剧院音乐厅,郎朗和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演奏了莫扎特《G大调第17钢琴协奏曲》,指挥是祖宾-梅塔。
我看了下午郎朗与祖宾-梅塔、乐队排练的全过程和晚上的正式演出。就钢琴的音质来说,除了排练时有几次中断,梅塔有些提示和必要的片断重复,下午的排练和晚上几乎没有区别,有趣的是,郎朗的形体动作下午和晚上也几乎一样。从郎朗1996年9月6日与中央乐团合作贝多芬的《c小调钢琴合唱幻想曲》(指挥陈佐偟)到今天,对于郎朗演奏钢琴的动作就没停止过争论,有的说他的动作多余,有的话他的动作是精心设计的,并不是随着音乐率性自然而出,他少年时被说得更多的是动作玩深沉,装大师。
1月30日的下午和晚上的两场,我时而闭眼听纯粹的音响,更多的时间听声音的同时观察他的形体动作,我发现了一些门道。
首先,郎朗的动作为乐队。莫扎特的《G大调钢琴协奏曲》钢琴和乐队是在对话式的进行,有时是整个乐队,有时是木管声部,有时是铜管声部等,极像一个洛可可建筑外表不同装饰协调地镶嵌。虽说有梅塔指挥着全局,但郎朗时不时地用左手给乐队一个提示,让钢琴和乐队一个气口进来,或交错流动。这还真是对梅塔指挥的一个点晴补充,使得莫扎特这流动的建筑不同质地和色彩的装饰都能互衬,闪出璀璨的光彩,而不会重叠互相掩盖。
郎朗指挥的才能或许将来能与他的钢琴演奏比翼齐飞。下午排《G大调第十七钢琴协奏曲》之前,郎朗和乐队在等梅塔时,郎朗冲乐队说了句:“咱们先玩起来!”左手一扬,乐队还就真跟着他奏起来,只见郎朗一会指东一会指西,一会强调,一会轻描,乐队的声音就在郎朗动作中流动起来,直到梅塔出现在舞台的左角,郎朗才迎过去拥抱梅塔。
第二,郎朗的动作为自己。郎朗每一部作品进行二度创作时,都要给曲子设计一些内心的想象,儿时有猫和老鼠,少年时有乔丹扣篮,青年时有《哈姆莱特》等等,刚好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就有歌剧中的角色,那么郎朗动作或许是他想象角色的一种提示。尤其在他闭眼演奏时,手已经离开了琴键,但手的动作还伴随着钢琴的余韵,划个弧形,就像洛可可建筑的装饰,刚好莫扎特的钢琴语言就有这种装饰。或许他在勾勒心中角色的发型或舞姿。说到郎朗的闭眼演奏,那是仰头望着远方,他不但“没谱”,还“背键”。所以他才有余力让手舞动起来。
优秀的大公鸡多有火红的硕大冠子,其实这是最没用的附件,可母鸡就是凭这没用的冠子择偶,母鸡的心理是这样的:你没用的东西都能长这么好看,那有用的东西不定得多棒!
郎朗的动作就是雄鸡的冠子。
雄鸡的冠子和它的本事是一体的,郎朗的琴声和他的动作也不可分。玉渊潭有个踢毽子的小建,他右脚踢,左手也要上扬,我让他左手不动,他就踢不好了。有一次我看书法家吴三大写个条幅,一个字的最后一笔他的右脚也要往后踹一下。我问他:你手写字,脚干麻还使那么大劲儿?他说:脚不踹手使不出劲。在郎朗这个年龄段,没这些动作,或许也出不来那么动听的声音。我见过钢琴大师贝尔曼在北京音乐厅演奏穆索尔斯基的《图画展览会》,一架钢琴能弹出交响乐队的动静,但他就像一座山似地焊在琴凳上,人和人不一样,我没见过贝尔曼年轻时弹琴,或许到了晚年,人就更简约了。细比较,郎朗现在动作比少年时少多了。
前《纽约时报》乐评人哈罗德-C-勋伯格在《不朽的钢琴家》一书里这样评论过李斯特:“他是个自大狂,谁不把眼睛盯在他身上,他就受不了。在音乐会上,乐队全奏时,他说话、做手势、打拍子、跺脚、摇动身体,故意让他常爱佩在身上的勋章奖牌叮当作响。”(见《不朽的钢琴家》138页)显然,李斯特的那些动作纯属多余,和音乐无关。但这并没遮蔽住他的光彩。大师嘛,只要琴声好,有什么动作都行。但他随着年轻的增长,多余的动作会减少。
还有一个细节能证明郎朗的动作是自由的潇洒。他返场加演了一个曲目《花儿与少年》,奏前,他将三页谱子铺在琴上,谱子没背下来,除了手指触琴键的动作,几乎就没别的动作了。看来只有没谱背键,郎朗才能自由地奏,潇洒地舞。
第三,郎朗的动作为观众。郎朗的动作除能指挥乐队,还能指挥观众。有人奇怪,观众又不参与音乐的演奏,干嘛要指挥观众呢?但观众要参与音乐氛围的创造。凡在现场的观众,多目不转睛地盯着弹琴的郎朗,因为指挥梅塔被大掀的琴盖挡住。郎朗的动作会调整观众的呼吸。像钢琴华彩乐段,既没有悬崖峭壁般的陡起,又没有海平面和狂风卷着巨浪的对比,没有任何炫技的成份,像滴水的泉眼,像缓缓的小溪,如何才能吸摄观众的听力呢?尤其那轻如蝉翼的琴声,在那么大的音乐厅,如何让一千多观众听得就像蝉翼那样清透?那就得让观众同呼吸共命脉。郎朗这时的动作说让观众一齐屏住呼吸,观众就能屏气凝神。那蝉翼般轻而清的琴声才能弥漫在音乐厅整个空间,飘进观众的耳朵,有时感觉顺着汗毛孔融进了血液。美国电影《阿甘正传》有一画面是羽毛往天上飘,此时画外配的乐正是钢琴独奏,那琴声就很轻飘。郎朗奏得比它还轻飘。其实这也是一种炫技。以前我们欣赏过郎朗奏柴科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飓风掀起的巨浪砸在海岸上,那是炫重量的技,今天是炫轻量的艺。炫重量技,郎朗时常举重若轻,炫轻量艺时郎朗多是举轻若重。他为了让观众欣赏到那几组弱音,整个上身前倾,像是借助上身的重量压到手指上,而手指弹完琴键不马上离开,继续“跪”在琴键上,尽管出的声极弱,但观众的心还都随他的前倾身体,倾住到音乐中去。郎朗靠调整呼吸与观众互动。最妙的是,手指已经离开了琴键,郎朗双手还在琴键上方的空气中弹几下,那似乎在提示观众,音乐还没有结束,还有绕梁三日的余韵。
很巧,“奏”的甲骨文是人带着装饰载歌载舞祭天祭地祭祖宗,那就是人们在一起与天地互动。为什么不准确地说“郎朗钢琴独弹”而说独奏?因为“奏”字包含着郎朗与观众的互动,在现场,乐流在乐队、郎朗和观众间环流,郎朗的动作就操控着这环流的轻重缓急,伸缩吊放,达到奏的境界。
责任编辑:刘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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