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原野》中戏剧性与音乐性的交融、沿革

　　中国民族歌剧《原野》是当代作品。万方根据其父曹禺的同名话剧改编，用洋溢洒脱的文字，在文学形象上加以适当的变异，但在总的精神上却更加忠于原著。由金湘作曲，他第一次打破了中国歌剧常时态的状态延续，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中国歌剧与世界歌剧对话的可能性，可谓是轰动了中国文化界；作曲家的美妙辉煌之处在于，它用音乐语言，表现了一群小人物的巨大心灵中的澎湃、深邃以及人生的顿悟，还带有些叛逆性的感情。它在思想性、民族性以及艺术性上的高度完美表现，被誉为真正意义上的“与世界歌剧媲美的中国歌剧”。1987年7月25日由中国歌剧舞剧院于北京天桥剧场首演。

　　《原野》本是青年农民仇虎的复仇与爱情的故事。原著留给人们更多的印象是“复仇”的“恨”的形象。而歌剧却省略了许多情节，把重点放在展示人物深层的心灵和感情上。金湘更借助音乐，对音乐进行理念控制，以交响化为戏剧展开的基本手段，把剧情推入了更高的诗的意境，以泼墨的诗情渲染了仇虎的怨恨与复仇，刻画特定的人物性格和风貌、冲突和心理，使原著的人物在舞台上栩栩如生。“大地是沉郁的，生命藏在里面。”《原野》既表现了生命的顽强生长，但也表现了生命的无端毁灭。

　　由合唱队组成了复仇的冤魂群体在呻吟、呼号，把音乐形象予以视觉形象化；把人物的深层心理予以外化。由于创作者们运用了现代文学、现代艺术的某些因素，与当代观众的审美习惯相接近，从而使之形成了一出即陌生又亲切的新歌剧，具有强烈的戏剧效果。歌剧人物形象鲜明，故事情节动人，舞台效果突出，戏剧冲突激烈，生活背景翔实，地方色彩浓郁。

　　人们把“音乐表演的戏剧”定位为“歌剧”。而《原野》这部其意义深远的歌剧，它的艺术特征表现为如同诗歌、戏剧、音乐那样在时间中展开；又如同绘画、雕塑、建筑、舞蹈以及戏剧那样在空间中展开，以语言或人体形态为传递信息媒介，而且更以抽象的音符的运动作为表现思绪心态的手段，作为综合艺术的歌剧，戏剧和音乐总是相辅相成的。由于歌剧中的音乐和戏剧的结合并非机械地组合，而是以音乐语言作为主导性，以其抽象性和完整性与戏剧中的人物关系运动发展紧密相连，水乳交融。达到一种单戏剧或单音乐所不能畅达的立体性、复合性的有机语汇体系。

　　而中国歌剧在1987年前的几十年的创作作品，基本上处于一种“话剧加唱”和“话剧配乐”两种状态。表现在追求音乐的单一民间旋律，而致使音乐和戏剧处于严重的分离状态；加上歌剧音乐语言的简单和单调，由于没有将交响性、戏剧性融合在一起，使得声乐和器乐没有有机地结合，而且器乐没有独立性，只是从属于声乐，充当伴奏的角色符号；而对于宣叙调的处理，不是依靠歌剧的手段，只是依赖话剧方式，这样就形成了“话剧加唱”的局面。因此只是建立起简单的“平面歌剧思维”；基本上没有形成“中国歌剧学派”。当然有些学者和中国歌剧史论者会说，这正是中国歌剧的独特体系，曾在一段时间有所谓“中国新歌剧”或“中国民族歌剧”，但笔者认定从世界歌剧总的美学价值而言，中国歌剧尚不能构成严格意义上的歌剧体系。

　　金湘创作的歌剧《原野》为当代中国歌剧乃至当代中国音乐打开一扇透着光线的门。他以《原野》的创作实现了中国歌剧思维由“平面”向“立体”的复述转变，使得戏剧性、交响性和民族性有机地渗透和交融，形成浑然一体的复述语言体系，使得声乐、器乐、戏剧动作、民俗音乐体例等都成为歌剧的语汇元素，并协调而交错，形成一种强大的歌剧功能，为歌剧所表达的思想、主题及戏剧最高任务服务。

　　歌剧中由于戏剧人物的众多，产生了许多不同性格的主题，每个人物的主题，都有各自呈示、发展、结局的线索，人物之间的关系又是处在戏剧矛盾、冲突之中。处理不同人物音乐的展开和归宿，是歌剧音乐的重要部分，这些不同人物的唱段带来的对比性，统一在音乐的总体之中。每个人物都有着栩栩如生的面貌，仿佛活生生地走出舞台，来到我们面前。金湘善于从平凡朴素的封建人民生活中捕捉小人物的喜怒哀乐，表现社会底层人物的情感和命运，揭露现实社会的不平等。特别是成功塑造了这带有悲剧色彩的女性人物形象，并给予很大的同情和理解。通过金子对春天和阳光的赞美，表达了她对甜蜜爱情的向往。这里爱情独白的音乐，具有诗一般的意境，旋律抒情流畅，活泼轻快，给人遐想，令人陶醉。

　　歌剧音乐的展开性很大，要充分调动它的戏剧性，否则，整个戏剧的音乐将是凝固的。切忌把音乐的戏剧手法交给表演完成，这是一种回避的办法，而要积极把人物的主题以各种方式展开，发挥所有音乐的力量，形成强烈的戏剧感。

　　人物的主题有的是从头到尾都贯穿，有的是在一个阶段上就消失掉，有的又是不大发展的，它们彼此之间都是在矛盾的统一之中，多线条、多层次和主题展开，把戏剧的复杂性巧妙地、逻辑地、技术地组织在一起，使音乐与舞台上强烈的戏剧情节相匹配。因为歌剧一开始就是戏剧的发展，情节和人物不断在矛盾变化中进行，音乐在这方面的表现如何，关系到一部戏的戏剧感。音乐中如果没有调动起这一力量，如果在强烈的戏剧段落中，用说，用喊，或者单纯用画外合唱来代替舞台中心的表现，这则是一大损失。

　　歌剧中人物主题的形象有的是矛盾的双方，如正面和反面人物，有的是矛盾的一方。为了不使音乐主题混杂，某些人物的主题可在主要人物的音乐上派生出小主题，这种方法更集中，更精练。主题有声乐的，有器乐的，有的是声乐和器乐的并用。主题往往是用旋律，或用动机和乐节，甚至是用几个音符来代表。它们在戏剧发展中，动用主题的程度也不一样，展开的深度也不一样，这是作曲家根据戏剧的发展来设计的，那些高潮之处，戏剧矛盾冲突之处，结局之处，要描写得有血有肉，没有戏剧性手法是不行的。

　　金湘在处理“音乐”和“戏剧”的关系时候，屏弃了以前中国歌剧的传统。即戏剧为主、音乐为辅的模式，他强调了“音乐中戏剧”和“戏剧中音乐”的两者呼应，以主导音乐先行，强调“音乐的进行充满着戏剧性、戏剧在音乐的总体布局下展开戏剧冲突”。对于咏叹调和宣叙调的关系，他以咏叹调以揭示人物的内心活动为主，而宣叙调则以交代情节、激化矛盾为主功能；在金湘之前中国歌剧一直没有解决宣叙调的写法，金湘采用了横向的多调性旋律、音腔连接，使得人物的音乐对话既起到交代情节的作用，又体现了横向的多调性运动。对于音乐和语言的关系运动上，他充分发挥各种表现元素的作用，用总体的连绵体使之含有咏叹调、宣叙调、台词道白、吟诵、交响背景、舞台感等形成多层次的大系统，其各元素既独立又与其他元素浑然一体。

　　歌剧形象应是音乐形象与戏剧形象的有机结合和高度统一。以往有些歌剧常常放弃音乐表现戏剧冲突的功能，遇到尖锐的戏剧冲突时，往往用话剧式的对白来表达，从而导致在此种冲突性的场面中，音乐形象出现空白，而戏剧形象不断强化。这样处理不但抹杀了音乐表现戏剧冲突的艺术魅力，而且背离了歌剧艺术综合美的原则。歌剧《原野》的创作却给阴雨留有展翅翱翔的广阔天地，剧中的冲突性场面，几乎全部靠演员的独唱、对唱、重唱及乐队来完成。

　　在音乐方面的显著特点在于，切合舞台意境，它烘托了剧情，加强了歌词的变现力，始终赋予这出戏以适当的气氛。剧中的人物性格用配给他们每个人的音乐十分恰当的表现出来，主导主题连贯而层次分明。从整体上来看，这个作品是意趣盎然、富有魅力的，在最后一场中更是逐渐达到高度的戏剧表现力，内心刻画细致入微和具有非凡的音乐的美。

　　高度戏剧性的文学语言，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他的戏剧语言纯净，历来为世人所称道，几乎都是常用的口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让你感到他有丰富的潜台词，而且又是那么的富有抒情性。他能把人物内心的隐密都表现出来。

　　金湘作为一代大师，其作品犹如一股清新之风打动了千千万万的听众，如果说威尔第完成了歌剧的巍巍大厦的建筑，那金湘则在大厦上增添了许多美丽的金子般的光辉。

　　歌剧《原野》的出现，在于中国歌剧作品第一次将民族性、交响性、戏剧性紧密地融合在一起。她也是第一部叩开西方歌剧大门的中国歌剧，为了加强可看性和时代感，作者用现代审美意识，将东方传统美学和西方象征主义完美结合起来。

　　歌剧《原野》为中国歌剧走向世界歌剧之林迈出了关键的一步。为中国歌剧和世界歌剧写下了辉煌的一页。

　　作者：邹璐

　　学校：中央音乐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