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汤亚汀新著《城市音乐景观》

　　最近我看到一本很有意思的书——《城市音乐景观》，把“城市音乐”当成一种景观去诠释的确很有意思，因为“城市”的提法本身就包含了两方面的含义：“城”为行政地域的概念，即人口的集聚地；“市”为商业的概念，即商品交换的场所。而最早的“城市”（实际应为我们现在“城镇”）就是因商品交换集聚人群后而形成的。而城市的出现，也同商业的变革有着直接的渊源关系。而音乐不管是以一种商品的形式或娱乐的形式出现，都得依附城市而存在。近年来，关注民间及少数民族音乐的刊物及数目比较多，看到这样一本视觉新颖的书，让我们非常期待。

　　《城市音乐景观》（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05年8月第一版）是上海音乐学院音乐研究所的课题成果，也是上海市教委第四期重点学科项目，上海音乐学院汤亚汀先生所著。全书由序言、内容部分（8个章节）、参考书目、附录4个部分构成。该书采用了民族音乐学的研究理念和研究方法，将音乐作为一种文化来研究，使音乐人类研究与音乐文化研究并驾齐驱，从现实背景与学术背景、城市音乐生活的多元景观、音乐生活时空的流动景观、音乐生活的技术——传媒景观、音乐生活的经济景观、音乐生活的意识形态景观等方面系统的论述了城市音乐的情况，其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城市音乐景观》全书突出的特点在于：一是旁征博引的清晰脉络；二是构思缜密的逻辑结构；三是民族的历史 思想的揭示；四是不足的体现 特点的呈现。

　　一、凝练清晰的思辨脉络

　　音乐是一种文化，而音乐的文化隐喻意义只有在历史和传统中寻找，因为音乐体现了文化，文化中也包含了音乐。音乐，不仅源于文化、体现文化，其它的本身也是一文化的概念。有了文化，才有一切。因此音乐人类学将音乐视为文化。

　　刚看到《城市音乐景观》这个书名时，就让人产生兴趣及异意，我认为“城市音乐景观”可分为“城市音乐”、“音乐景观”和“城市景观”三个释义，那么此书是从音乐本体的视觉去关注得多一些，还是从文化视觉上关注得多一些，这是由书名而产生的疑问。此外，如从文化角度去分析，什么是城市音乐文化？为什么以城市音乐文化为出发点？又以什么角度去分析城市音乐文化？然而要以城市音乐文化作为一个学科领域来研究的话，诸如现代城市中传统音乐文化的命运、西方化传统音乐文化的作用、传统与西方音乐文化的相互影响、不同社会阶层的音乐关注类型、城市中的音乐文化教育以及城市音乐生活、音乐产品、音乐消费、音乐行为等一系列问题都是此书所要回答的，也是此书要面临的挑战和思考。

　　不过我很高兴的看到，作者以严谨的治学态度，尽量客观、详实的将这些情况在清晰的脉络中一一交代了，读者不仅能在较短的时间内接收到更多的信息量，也相当容易地理解和接受。

　　例如：序言部分

　　什么是城市音乐文化？

　　首先，城市音乐文化是在城市这个特定的地域、社会和经济范围内发生的。其次，城市音乐文化是人们将精神、思想和感情物化为声音载体，它所体现的是音乐特征，而不是城市文化中其他媒介。再次，城市音乐景观文化是以声音这个载体体现为教化的、审美的、商业的功能作为手段，从而来加强、规范和促进城市生活中人们的意识形态、社会行为和消费方式。同时，城市音乐文化是以组织化、职业化、经营化的方式来进行的。最终，城市音乐文化是实现对人类文明的继承和发展的一个现象。

　　原先音乐人类学的“田野工作”大多在生产低下的偏僻乡村、经济状况落后的边缘部落进行，一方面是因为西方学者主要关注“他者”文化，另一方面是由于在那里保留着较少被现代话“腐蚀”的原生态音乐。随着学科自身的发展，音乐人类学不仅研究当代存在活着的音乐生活，也关注音乐在历史传统中的文化现象；它不仅探究包括西方社会在内的各类民族民间音乐活动，也思考西方古典音乐中的文化本质；同时，音乐人类学的“田野工作”范围不再是狭义的偏僻边缘的乡村部落，而是扩展到更广泛的整个人类音乐场景，无疑包括了我们身边的城市音乐文化的内容。

　　在序言开头用一段简短的文字从产生条件、背景与运行方式清晰的阐述了何为城市音乐文化，而没有过多在音乐本体上论述，想来，作者是从音乐文化的角度去揽阔的。这是此书在开场时就交代了这样一个背景，这就不会使读者陷入误区，能更清晰的掌握作者的主体脉络。同时也明确的表明了作者为何以城市音乐为出发点，在于试图扭转人们因长期专注于农村而忽视城市。研究民间、原始部落的音乐，关心于过去或即将成为过去的东西多于关注了眼前正在发生的东西的学术乃至文化研究中暗藏的危机。的确，我们不要等眼前的都成为了过去或即将濒临灭绝才去挽救或研究某些文明、文化。

　　再如标题所示，本书是要研究城市音乐文化的变化与多元的景观，笔者拟以新闻学的角度为全书框架，从六个方面描述这一多元性，即：表象——多元化的音乐生活（第二章）、时空——音乐景观的流动（第三章）、方式——技术——媒介（第四章）、原因——经济与意识形态（第五、六章）、人口——音乐创造者、受众及其他各种音乐人（第七章），其中每一章节都是一种多元景观，使得全书框架紧扣“景观”而对城市音乐文化而展开论述。

　　可见，他把音乐人类学研究与音乐文化的研究同时运用得很恰当，同时把整体的思辩脉络清晰的展现在我们面前。

　　二、构思缜密的逻辑结构

　　全书内容共由引言、现实背景与学术背景、城市音乐生活的多元景观、音乐生活时空的流动景观、音乐生活的技术——传媒景观、音乐生活的经济景观、音乐生活的意识形态景观、音乐生活中人的景观、结语 多景观的联动与互动：上海城市多元音乐文化的重建8个章节组成，其结构以总——分——总的形式展开，设计的内容范围是以一个大的空间（生活的多元景观）逐步浓缩到一个小的空间范围（生活中人的景观），而每一章节又以这样的形式再分为若干个枝节分别说明，从而巩固每一章的主要内容，这样把一个很清晰的脉络呈现出来从而引领读者们有一个明确的思维逻辑去阅读此书。

　　例如：第二章“音乐生活的多元景观”又可分为：

　　音乐人类学的传统分类：乐钟多元化

　　音乐人类学的分类：功能多元化

　　后现代文化研究的分类：结构与群体多元化

　　其他实用的分类：浓缩的多元音乐生活景观

　　几个枝节来巩固“音乐生活的多元景观”一主题。

　　紧跟着目录所提供的一系列信息与这系统的逻辑阅读此书，顺着标题所要涉及到的范围、例子阅读下去，让人印象深刻是在概念阐述上，作者释义得非常的清晰、明然。毕竟，要从文化的角度去揽阔某“词条”，必定要涉及到除音乐以外的其它领域中，所以概念的把握与阐述是一个很细腻并且高度理论化的工作，但在此书中可以看出作者是做了相当完善的准备工作的。这种严谨的态度、缜密的构思在文章的每一个章节都有体现，因此也体现了作者在学科中的积累、学识、眼光、经验等方面，使读者读了以后，能更容易去把握、理解甚至体会。

　　又如：第四章音乐生活的技术——传媒景观

　　本章论述的是音乐的技术——传媒景观。所谓的“技术”主要是指信息技术，即音乐传播的技术，尤指音乐工业所产生的音乐传播技术，技术景观主要反映技术现在如何借助音乐——媒介跨国公司向世界各地渗透。“传媒”，即“大众传媒”，之“大众传播的主要手段，从口传、谱传，尤其是电话、广播等。”就音乐而言，广义的传媒系指音乐传播的一切手段，从口传、谱传，直至现代大众传媒……。本章主要论述狭义的传媒。”当代传媒景观及反应了电子技术如何生产、传播信息，也反映了传媒如何创造当今世界复杂多变的形象以及对‘他者’（他民族或他文化）的叙述……

　　以这种清晰的概念作为每一章节的开头，起到一种直接引入的作用使读者少走弯路并能直接能把握文章的主要脉络的题纲性擎领作用，能自自然然融入缜密结构中去，不断的被引入、深入到文章中去，领略其令人赞叹的逻辑性与心悦诚服的说服力。

　　三、突出传承和深刻思想性的个案展示

　　不知为什么我对此书的附录部分如此感兴趣，可能是它处在全书的最后一部分吧，或者又是我对这个标题而深深吸引，所以有一种新奇的感觉。

　　附录部分是笔者对城市音乐生活的个案研究：一、英国东北的民间音乐生活，二、上海犹太难民社区的音乐生活。是笔者对杜伦及其周边地区民间音乐生活的观察，作一音乐民族志式的描述。

　　文中是以叙事的形式而展开的，有些话语其意味深长、令人回味，同时给读者留下无尽的思索空间，文中是这样描述的：

　　据英国犹太学者说，古老的希伯来音乐风格目前只能在犹太会堂的仪式中见到。于是我便在星期六——犹太教安息日，即他们每周做礼拜的日子，去参加一次仪式。如基督教仪式中音乐表演所发生的变化，仪式完全对外开放，欢迎参加，你随时可以进去听，但仪式进行比较严肃。音乐吸引了不少人，尤其是旅游者和学生。但有着1000年历史的杜伦大教堂则仍维持着传统，仪式非常正规。基督教会的开放性还体现在，无论大教堂，还是小教堂，为经济利益都长出租开音乐会。小教堂则举行一些合唱、室内乐以及民间音乐会。在古老的教堂里欣赏西方经典和传统，无疑成了杜伦一旅游景点。

　　又如：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音乐家同其他难民一样行动无自由，生活处于极度贫困之中。即使这样，音乐家们不顾贫困，作出无私奉献，小小的犹太社区晚上经常有演出。难民们白天要干繁重的工作，但精神生活却很充实，人们常去听音乐会、看歌剧与轻歌剧、参加各种娱乐活动。在这个时期许多独立的业余音乐家沦为街头音乐家，但职业音乐家出于职业荣誉感，生计在贫乏，也很少去街头卖艺。

　　信仰铸造了犹太民族的精神，同时也影响了他们的传统的文化。从这我们可以看出他们热爱自己的传统，同时也乐于接受全世界各种文化的音乐，这也是他们思想开放性的体现。

　　这种传统，这种信仰来自他们民族的传承，是发自他们骨子里的一种炽热、血液中的一种热情、脉搏中的一种律动，是一种信仰的维持、心灵的慰籍、思想的揭示。从而使他们热爱艺术的大旗仍然高高的、荣耀的飘扬着。把个案放在书中的附录部分起到一个补充、丰富的效果，这一点是难能可贵的，这样即丰实了整本书的内容，以犹太民族的精神传承为例，更为全书紧扣“景观”而锦上添花。

　　四、读后的思考

　　如果你是一个用心的读者，在读完此书以后，会有一种不满足的感觉，这种感觉从一开始就有，一直延续到最后这个问题始终缠绕我心头。总感觉这是一部讲述西方城市音乐生活的力作，不管是从文化、背景、方式上都以西方为主体其包括所举的例子。

　　例：对现代英国城市居民来说，宗教是礼拜天做的事，艺术是画廊里的东西，工作是除周六日以外做的事，音乐只是发生在音乐厅、歌舞厅、教堂唱赞美诗的时候，是情操高尚的活动。然而在宗教改革运动和工业化——城市化之前的乡村英国，人们认为，宗教故事和向帝的祈祷是用音乐唱出来的，乏味的体力劳动可用歌曲使之活跃，艺术和生活不可分离，渗透到日常生活中，即生活众所有方面都是一种艺术表演。

　　像诸如此类的例子在书中有很多，但就是没有东方或中国的典例，在中国宋朝时期，城市的兴起就达到一定的繁荣，同时音乐也得到一定的发展。也许对于城市文化来说，我们的文献积累没有西方的如此完备、系统，但是我认为还是可以涉及或提及到的。但是，这些都并没有影响此书所追求的目标及总体的结构和内容。

　　不过是一个精心的读者的话，也会发现全书有一个很有意思及很特别的事，就是在每一章节的开头，都会先以一个小故事或小片段作为开场，就像引子一样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例：第六章音乐生活的意识形态景观

　　阿根廷探戈：社会性别、阶级和种族的共同产物

　　今日风靡全世界的探戈音乐和舞蹈，都起源于19世纪末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里斯的贫民区，在这一大都市里，阿根廷农村牛仔的切分节奏，受到非洲音乐舞蹈的长期影响，加上欧洲移民的创造性的激励，形成了这么一体裁。探戈的歌词原来是描述郊区贫民窟艰难的生活。其音乐风格和编辑意在表现都市牛仔——既是堂皇式的人物，又是坏蛋的形象——的神话、内心和姿势。舞步象征着在用小刀决斗……

　　——摘译自《声音景观，探索变迁世界重的音乐》

　　以这样的形式作为一章节的开头，有一定的吸引力，也起到引领的作用，使读者对以下的内容有一种先睹为快的感觉，让读者先觉得对此有一点兴趣和了解了，再引领读者去慢慢的深入。总之，在不足之余，却以特点在呈现。

　　此外，本书的编辑工作也做得比较规范、细致，使读者们阅读起来方便、明了，书中大量的文献、注解的核对与编排工作也是做得比较到位的，可想而知，作者是花费了多少时间和心血才能完成此作，如果没有甘于寂寞的精神和平和的心态是不可能做到的，这也充分体现了作者对学术孜孜以求的执着和精益求精的学术追求。

　　最后，感谢汤亚汀先生能带给我们这样一本好书，让我们又能以新的视觉，认识人类的文明和多彩的多民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