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就是我的水和空气
来源:解放日报 编辑:陈俊珺 2018-12-16 14:45:00
2019年伊始,上海爱乐乐团将携手费城交响乐团在美国费城举行中国新年音乐会。届时,在今年“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上首演的交响曲《京剧幻想》将亮相美国,打响“上海文化”品牌。
近日,记者对《京剧幻想》的创作者、青年作曲家龚天鹏进行了独家专访。
在上海爱乐乐团的一间工作室里,记者见到了龚天鹏。钢琴上摆着他与家人的合影,角落里放着一只行李箱。他是个恋家的人,却经常不着家。
出生于1992年的龚天鹏从小顶着“音乐神童”的光环——2岁就能辨认所有的音高与和弦,9岁获得全国钢琴比赛冠军并考入世界顶尖音乐学府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预科,13岁便以职业演奏家身份开始全球巡演。
16岁年那年,他出人意料地放弃了钢琴家的职业道路,改学作曲,并接连写下了3部交响曲。2014年,龚天鹏回国,22岁的他成为了上海爱乐乐团的驻团作曲家。
如今,他已经写了10部交响乐作品,手里同时有多部作品在创作或修改。
古典音乐其实很亲民
解放周末:《京剧幻想》首演时,你曾形容这是一部用交响乐来翻译京剧的作品,这种“翻译”是怎么实现的?
龚天鹏:《京剧幻想》是我创作的难度最大的一部作品。在滕俊杰导演的邀请下我看了京剧电影《霸王别姬》和《曹操与杨修》,用半年时间恶补京剧知识,向尚长荣、史依弘等京剧名家取经,但只能说是入了门。京剧与交响乐分别代表着中西方文化的精髓,为了将它们完美融合,我尝试了很多种写法,草稿写了100多页,最终找到了突破点。
解放周末:突破点在哪里?
龚天鹏:因为京剧与交响乐无法直接融合,所以我决定对戏曲元素进行直接的叙述,直接引用《霸王别姬》《曹操与杨修》等京剧唱段,由乐队奏出主题,然后再发展变奏与和声。
我着力刻画的是人物的内心戏,我想让听众直接感知到戏曲音乐中传递出的情绪变化。不熟悉京剧的人,尤其是外国听众可能分不清西皮或二黄、老生或青衣,但人物内心的情感是全球的共同语言,能够让人真正获得共鸣,而对这种情感的表达也是交响音乐作品非常擅长的。
解放周末:要获得这种情感的共鸣,前提是要听得进、听得懂,但对普通人而言,“听不懂”似乎是交响乐最大的门槛。
龚天鹏:我觉得交响乐某种程度上和电影音乐很像,那些优秀的电影音乐作曲家知道用什么乐器、什么和声就能让观众流泪。电影音乐的“祖师爷”就是古典交响乐,尤其是后期浪漫派作品。如果把一些早年的迪士尼动画片配乐抽出来听,和理查-斯特劳斯的交响诗、马勒的交响乐并没有多大的分别。在我看来,很多古典音乐就是高级版的电影配乐,只不过听音乐会这种形式逐渐被包装成了一种阶层的象征,导致普通大众觉得古典音乐很“高大上”。其实古典音乐的本质是亲民的,作曲家也是普通人,他们都是把最内心真挚的情感融汇在音乐中。
最怕被问你写的是什么
解放周末:电影音乐总是充满着画面感,这种画面感是不是你所追求的?
龚天鹏:是的,在创作《京剧幻想》时,我想做的就类似于好莱坞大片的配乐,把中国戏曲中抽象的情感相对具象化,通过和声的起伏、音响的松紧度去渲染听众的情绪。
这部作品首演后,有各种各样的评论,其中有一些不乏道理,但也有人说要写得越玄乎越好,最好不要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在写京剧,那样才显得高级。我不认为交响乐就应当是高深的、学术的,故意让人听得云里雾里。我也会写一些实验性强的作品,但都是自己写着玩,对音乐的探索是目的,而不该把探索的过程扔给听众。我想写的是大家都听得懂的音乐,我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身边的亲朋好友来问我:你写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解放周末:那些不乏道理的评论说了些什么?
龚天鹏:比如从结构表现上,有没有充分利用好四管编制的大乐队?这是值得我思考的。我的作品离我真正理想中的属于中国人的交响乐可能还有距离,但我每写一部作品都在不断积累经验。
活着就是“命题作文”
解放周末:作为“90后”,你如今已经写了10部交响曲。有人评价这些作品听起来像“50后”写的,你会在创作中刻意表现得成熟吗?
龚天鹏:其实按照作曲家的年龄来看,我并不年轻。莫扎特在我这个年纪已经进入创作的晚期阶段了;聂耳20多岁就写下了《义勇军进行曲》。不少作曲家的经典作品都是20多岁时写的。
解放周末:怎么形容自己的音乐风格?
龚天鹏:首先是正统大气,我喜欢写一是一、二是二的音乐,和声语汇及旋律走向都很清晰。我不会为了满足新意而刻意把音乐复杂化。
回国之后,我音乐中的民族特征加强了许多,可以说我追求的是中国民族音乐元素与后期浪漫派交响乐语汇的结合。
解放周末:你回国后的多部作品都是“命题作文”,比如为迎接党的十九大创作的《复兴》、为上海国际艺术节打造的《启航》,怎么看待“命题作文”?
龚天鹏:我们每个人活着就是“命题作文”。这些命题作文和我自己内心想写的内容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我回国后的第一部作品是第四交响曲《复兴》,这是一部以“中国梦”为大背景的作品。我天马行空地写了一个110分钟的初稿,上半部分是“环境之梦”,写的是我脑海中最理想的生活环境——无烟之城、绿水青山。下半部分是“精神之梦”,战胜了人性的弱点之后做真正的自己、问心无愧的自己。这都是我内心想要表达和抒发的,并不是被动的。
有人说我的音乐都挺“主旋律”的,我觉得主旋律其实就是国家在发展过程中最值得关注、记录和讴歌的人和事,我想通过音乐这门世界语言向世界传递当下中国人的主流价值观,我也在努力通过自己的创作改变一些同龄人对“主旋律”的刻板印象,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们。
我想成为“中国的马勒”
解放周末: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是你的转折点。从钢琴家转型作曲家,你曾经以为音乐家是万能的,但那时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些年当你以另一重身份看待音乐时,觉得音乐的意义是什么?
龚天鹏:我没有资格说音乐对他人的意义,我只能说对我而言,音乐就是水和空气,是活下去的必需品。我希望我的创作能最大程度地把我对音乐的挚爱表现出来,让人们对生活有更好的向往。
解放周末:你的许多作品体量都很庞大,能说说你的创作习惯吗?
龚天鹏:在正式创作前我可能会去旅行采风,随身带本小本子,把脑海中的旋律记下来。回去后,我会先做一个大体的结构计划,因为大作品都需要一些战略思维,等到构思出一张满意的战略图后,我就会一鼓作气。
我目前正在写我的《第八交响曲》,这部作品两年前完成了一部分,后来因为写《启航》,中断了一段时间。它将以旅行者的角度呈现中国与欧亚地区的民歌。在创作之前,我和上海爱乐乐团去了欧亚不少地方采风,接触当地的音乐“特产”,把它们融入我的创作中。
解放周末:你有没有音乐上的偶像?
龚天鹏:我非常欣赏马勒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他的作品是海纳百川的。他是一个地道的维也纳人,却从来不写圆舞曲,但你能在他的作品中听到“兰得勒舞曲”,这种来自民间的农村舞曲其实是圆舞曲的前身。他还会把街头音乐,甚至酒馆里的音乐都融汇在他的音乐里,他对来自不同群体的音乐都一视同仁,所以他的作品常常需要庞大的阵容去演绎。
这种音乐的包容性深深影响着我。以前我在地铁上会习惯戴降噪耳机,现在我很少再戴,我喜欢聆听真实的城市声音,哪怕地铁里、广场上的音乐再通俗,我也会去听,因为它只要存在,就证明有人喜欢,说不定里面有一些元素还能给人灵感。
解放周末:你的目标是成为“中国的马勒”吗?
龚天鹏:可以这么说吧,但这听上去有点像“噱头”,做真正的自己就好。
责任编辑:刘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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