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演奏家吴彤接受本报记者专访

　　大提琴家马友友说，音乐和文化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让我们找到生命的意义。这也是为什么来自25个国家的70余位艺术家和作曲家组成了“丝绸之路乐团”的共同理念。这份理念在不久前揭晓的第59届格莱美奖的颁奖礼上再次被世人瞩目———乐团的作品《歌咏乡愁》获得了“最佳世界音乐专辑奖”，这也是继2010年获得“最佳古典跨界专辑”后，乐团第二次得到格莱美奖的肯定。

　　昨天，记者连线了身在美国的乐团成员、笙演奏家吴彤，尽管隔着时差，电话这头是午夜，但是还是可以听到那边身处白昼的吴彤的欣喜。“丝路乐团成立18年，始终在做一件事，就是通过音乐来消除人与人、文化与文化间的隔阂，达成不同人群之间的理解及尊重，我想这是‘最佳世界音乐’的真正内涵。”吴彤说，感谢格莱美的肯定，这是意外之喜，但他不会简单把此定义为自己的成功，“我们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为此全情投入，这就够了”。

　　谈民乐：滴水汇聚成汪洋

　　正如专辑名《歌咏乡愁》，专辑里很多作品都与家乡有关，但到底什么是家乡？乐团里来自不同国家地区的人都会给出完全不同的答案。“每个民族文化中对家乡的定义不同，有可能是一种精神，也可能是生命终结后灵魂的归宿。”吴彤说，正是在这个大前提下，每个艺术家在作品里加上了各自不同的理解。“在这些作品里你可以听到艺术家们不同的表情———肃穆、虔诚，或是赞叹、从容，也能听出勇敢……所有这些状态加在一起，让作品变得非常多元，且令人感动。”在录音过程中，吴彤说他能真切感受到那种迸发出来的爱和赞叹的能量。在他的形容里，音乐所带来的震动，好像是有温度的，那种温度在录音室中传递，游走在每个人之间，“时至今日，那种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在《歌咏乡愁》里，吴彤和音乐家阿比盖尔-沃什伯恩合作，以英语与中文双语二重唱的方式，演绎《归乡》，让人听出一丝悠远的乡愁。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吴彤说，在乐团里，发生了一次次即兴的合作，并没有事先说好，但是在短短几分钟内，两件分别来自印度和中国的乐器就可以碰撞出火花，在舞台上一次次把不可能变为现实。“那种感动是旷日持久的。”他说，“作为一个中国音乐家，在这个乐团里，可以代表中国音乐走出去的一个很小的侧面，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滴水———而一滴滴水汇聚起来，就是民乐的现状。”

　　谈融合：直达音乐的本质

　　有人说，吴彤音乐轨迹，其实契合了音乐融合的命题，正是中国流行音乐和文化“走出去”所能借鉴的。并且，“一带一路”的文化语境下提出中国要和丝路沿线国家建立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体，这一点与丝路乐团正在做的事情也不谋而合。

　　对吴彤而言，浸淫在乐团中最大的意义还在学习：如何在现代音乐中找到中国音乐的简约意境？如何从别民族的民间音乐中领悟到传统的音乐生态？这些对吴彤的创作很有启发，也成为了他这些年来对先秦音乐思想研究的支撑和借鉴。“印度、伊朗的民间音乐都是即兴的，且多数通过口传心授的传统方式流传下来，给表演带来更大的空间，最棒的是没有乐谱去阻隔这种传播，直接达到了音乐的本质。”

　　谈传承：认清自己从何处来

　　让吴彤担忧的是，如今愿意走到民间采风、吸收养分的音乐人越来越少，更多的人通过采样、设备、录音，“闭门造车”。这也从另一面导致民间的音乐文化正在急速退化。“乡村田野间的社火、红白喜事……那是最基层、最鲜活的民间音乐，中国民族音乐的根就在那儿，没有比那种野生的音乐状态更茁壮旺盛的了!”

　　吴彤多次提到的一个词是“礼物”。“先秦思想是祖先留给我们最宝贵的礼物”，吴彤坦言，他一直在思考，如何把中国音乐中最有价值的东西，用怎样的方式，分享给世界。而其中，他认为人类轴心时代的那些思想，国外有古希腊文艺复兴，国内同期的先秦文化、诸子百家却没有得到足够的还原和重视，“世界一直在等待，中国的声音”。吴彤说，希望有更多同行一起来做这方面研究，为中国民族音乐找出更多可能性。他坚信，认清自己从何处来，是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重要一环。“音乐就像散落在中国大地上的拼图，加在一起就可以拼凑出一幅美好图景。我们常说自己有5000年灿烂文化，但是仔细想想，有时候连几百年的历史也未必看得清楚。很多灿烂的部分都失落在民间、失落在时间隧道里。每一首民歌、每一个曲牌，都能连接成一个美好的作品，这是祖先留给我们的礼物。我们之所以还没发现，是因为我们掌握的拼图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