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4日《音乐周报》争鸣版上陈学元的《自己吃药还是医院就诊》，论述重点之一是请“好老师”的“必要”性问题。笔者对该文的观点有不同看法。

　　首先，“好老师”是这样吗？从陈文的语境看，“好老师”是指“大学教授”。且不论其他领域老师是否同意这样的观点，仅就大学内部而言，真正具有教授职称的教师是很少的，就连在校大学生想跟教授上课都是奢望。如此现实，广大琴童家长就是想找教授上课估计都找不到。再看，作者把“刚毕业的大学生”跟“好老师”对举，认为前者是“物美价廉”，后者是“严肃刻板”。我们不否认“大学教授”有“刻板”的，但把“大学教授”都说成是“刻板”不妥，赵晓生上课很风趣，周广仁教授很温和。同时，把“刚毕业的大学生”说成是“物美价廉”是纯粹的“假”命题。音乐培训市场作为市场的一部分，“物美价廉”恐怕是市场最为通行的规则，家长这样选择为什么不行呢？试问“刚毕业的大学生”的教学又真的如你所说的是“物美价廉”吗？仅仅“哄哄孩子”的老师能称得上“物美价廉”吗？这说法显然是自相矛盾。再问，大部分家长真的都认为找教授教孩子是“大材小用”吗？我们身边不缺乏不惜一切代价去北京、上海找“教授”指点的琴童。著名画家吴冠中曾这样说：“有很多异地的初学者写信或登门向我‘请教’。一看他们的来信和画作，就知其非常无知和幼稚，在当地就有太多的人可以做他们的老师。这些人之所以舍近求远，就是想借梯上楼，依托名家想‘一步登天’”。相反，我几乎从未接到请求我帮忙代找陈文所谓的“物美价廉”的“刚毕业的大学生”做老师的，许多学生甚至以提供上门教学服务为优惠条件招揽“生意”。现在音乐培训已经市场化了，稍微有经济学头脑的家长也不应该再去做“一步登天”那样的“美梦”了。

　　其次，这样的“好老师”是否“必要”？古人确实说过“取法乎上得其中”的道理，但如果绝对化就有问题了。陈文用感冒了要找医生这样的道理来说明学琴要找大学教授的必要性。笔者认为这类比不当。感冒了不去找医生会死人的，但学钢琴不去找大学教授不会死人。学钢琴有自杀的，但自杀的原因决不是因为没有去找大学教授。感冒自拖导致“误诊”会死人是有科学依据的，但没有找大学教授导致学琴上的“误学”绝非像陈文说的那么可怕。美国著名心理学家桑代克用猫做实验得来的“试误学习”理论认为，“学习”本质上是不断尝试错误的过程，在一次一次尝试中，无关的错误反应逐渐减少，而正确的反应最终会形成。陈文声称音乐学院青年教师为收的很多“二手学生”改毛病而犯愁。作为教师，我不明白，有“毛病”的孩子正需要你的帮助，你为什么要“犯愁”呢？有患病的人去医院医生“犯愁”的吗？当然，无能的医生无法施治他也只能“犯愁”了，你所说的青年教师难道要把莫扎特这样没“毛病”的孩子送给他教才不“犯愁”吗？《平民音乐教育家费承铿释传》一书中，家教小学生王岳腾反映这位被作曲理论家王安国称为“好老师”的费承铿教授是这样的：“我的钢琴启蒙在琴行，学了一段时间后，指法和乐曲情绪的表达都出现了问题。于是我和妈妈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找费教授。……第一次见面，费教授在听我弹完后轻轻地对我说：‘不错，有些没有消化的地方，我们从现在开始，慢慢来消化’。接着针对我的弱项做了精细地示范。第一节课就这样愉快地结束了。他竟欣然地收下了我这个‘满手毛病’的学生。真是让我们受宠若惊呀！……自从跟费教授学琴，我再也不用妈妈督促练琴，从开始的对钢琴逆反，到现在的对它十分喜爱，简直是360度的大转弯，连妈妈都觉得不可思议！”还是面对“二手学生”，再看看学生家长张岩是这样说费教授的：“五年前，七岁的女儿已经跟别的老师学了两年钢琴，后转到费老师这里。初次见到费老师……女儿弹完以后，费老师轻轻地说：‘不错，挺好的，没什么毛病。’我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因为通常情况下，老师们会对从别处转来的学生挑一大堆毛病。”

　　我仅举费教授的例子或许有人还不服气，那我再举几个例子：陶行知在师资困难的情况下发明“小先生制”（类似国外的“导生制”），即先领会学习的学生教还没领会的学生，我们国家老一辈音乐家中不少人正是从陶行知办的育才学校走出来的。毛泽东跟这类似的说法叫“兵教兵”，打仗技术学习可不比钢琴学习重要性低，但就这“兵教兵”的军队照样打败过许多所谓的正规军。孔子说的“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在有些人看来恐怕就更不能接受喽！事实上，高师音乐系，超过老师演奏水平的学生不在少数。钢琴家储望华在他出版的文集中甚至还提到他当年的手风琴演奏能力是“自摸”出来的。傅聪说：“最好的老师是自己”。究竟什么是“好老师”？我试着给下个粗糙的定义，“好老师”就是能给受教育者带来实实在在力量和进步的老师，而不一定非要是“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