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迪图瓦

　　瑞士指挥家夏尔-迪图瓦几乎不接受采访。但是在他八十岁生日到来之际，他接受了媒体的采访要求，和记者分享了他55年的从业经历。

　　问：一开始您是怎么培养起对音乐的兴趣的？

　　答：在我还小的时候，非常想参加学校的游行队伍。我很喜欢穿上制服在游行队伍中的样子，在战争年代那很常见。

　　小孩儿们会戴上军帽，穿上沃州的制服，梳一个我爸参军时梳的辫子。但是我家人不喜欢我在家练习长号，觉得太吵了。但是我爸爸发现我可以上国家补贴的小提琴课。于是我的音乐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问：那您为什么决定要做一名指挥呢？

　　答：我小时候看了一个电影，里面有个指挥交响乐团的小男孩儿。他大概和我当时一般年纪，十二三岁的样子。于是我一下子对指挥这个工作非常好奇。于是我和一个朋友去洛桑的一个教堂当了音乐会领座员。后来我参加了一个伦斯的小型室内乐团。有一天指挥迟到了，因为我是当时乐团里最出色的乐手，于是同事们问我，要不要试试替代指挥。于是我在在排练的时候当了几次指挥。有一次演出的时候，指挥为了感谢我之前帮的忙，让我来指挥莫扎特的《G大调弦乐小夜曲》。那时我十四岁，就这样完成了自己的指挥首演。

　　问：离开洛桑之后，您去了日内瓦，对嘛？

　　答：对。在日内瓦我开始拉中提琴，因而那会儿特别缺中提琴手，我也好挣点钱养活自己。在日内瓦我才开始正经学习指挥。然后我遇到了瑞士罗曼德管弦乐团的传奇指挥家安塞美。他变成了我的导师，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老师。我21岁那年，赢得了自己的第一个指挥奖。这个奖对我来说来得并不算晚，要知道我12岁的时候还对音乐一窍不通呢。

　　问：您觉得和以前相比，当代年轻指挥家的生存就业环境怎么样？

　　答：两个时期是无法比较的。我们以前非常地尊重传统。因为信息的传播并没有现在那么发达。为了调查和研究，我们得听广播，找各种稀有的唱片反复听。学生们必须有一个唱片图书馆才能学习。在柏林的富特文格勒和卡拉扬，或者在美国的托斯卡尼尼，对我们来说完全是神秘的传奇。我们都不敢尝试一下他们的曲目。

　　问：那么今天是什么样的情形？

　　答：如今再没有神话了。年轻人可以随便就获得海量的信息，有了YouTube和DVD，他们甚至可以在家里对着镜子练习。我相信我们学得更吃力、更缓慢，学得更深刻。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信息社会里，而不是文化社会。人们更多是“知道”而不是“习得”。

　　玛尔塔-阿格里奇与夏尔-迪图瓦

　　问：我不得不问这个问题：您现在和世界知名钢琴家玛尔塔-阿格里奇的关系如何？

　　答：我1958年认识了她，那时她17岁。我们一直是好朋友。1969年的时候我们结婚了，那真是个好笑的故事。那时候我们都是已婚状态，但是阿根廷的法律不认可离婚。因此我们决定去巴拉圭。飞机飞到一半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场大风暴，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现在能坐在这儿讲这个故事。飞机不得不返航飞回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所以我们没结成婚。后来朋友们在蒙得维利亚为我们举办了一场婚礼，1970年10月，我们的女儿安妮出生了。

　　1974年的时候我们离婚了，尽管我们感情很好，但是我们的生活节拍完全对不上。她都是和朋友们聊完天以后清晨五点才睡觉的，但是我早上9点就上班了。所以当时的情形非常尴尬。在法庭判定我们离婚的那天，我们一起去了看了电影，吃了晚饭庆祝离婚。

　　那真是非常可爱的关系，到现在也一直是。

　　问：最近几年，涌现了很多女指挥家。

　　答：女性没道理不可以做指挥呀。她们的才华就和男性的一样。有的时候甚至男性还要更优秀。但是到现在为止，在维也纳爱乐乐团还没有一个女性（指挥）。反正玛尔塔是不想跟这样的乐团合作的，她觉得这完全是支性别歧视的乐团。

　　很多年来，指挥家都出生中欧，或者是东欧的犹太人，然后涌现了很多美国指挥家、亚洲指挥家、拉美指挥家。现在也该轮到女性了。

　　问：您一直在指挥瑞士的维尔比耶节日管弦乐团。

　　答：是的，我每年去那儿一个月。但是明年是最后一次了。我现在已经年纪大了，每天和乐团的年轻人在一起，我有点吃不消了。我已经做了他们九年的指挥，差不多也够了。维尔比耶有一个非常优秀的总监马丁?恩格斯特罗姆 ，他把一个全球知名度音乐节运营得相当好。

　　问：您最欣赏哪位青年指挥家？

　　答：有一个我非常欣赏的，他还是个宝宝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菲利普-约丹，我的朋友、乐团总监阿明-约丹的儿子。现在他主要在巴黎和维也纳工作。我很高兴，一旦时机成熟，他就会成为苏黎世音乐厅交响乐团的新任指挥。能看到一位杰出的瑞士指挥家走到世界舞台上，我十分欣慰，也是国家的幸运。

　　菲利普-约丹

　　问：您希望给世界留下什么样的音乐遗产？

　　答：我死之后发生什么我不是很在意。我不相信什么音乐遗产，还不如享受生活。别人用我的名字命名街道或者在广场上树立我的雕像，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将我的经验传承下去。当我看到新的指挥家展现锋芒的时候，我会毫无保留地把我五十五年的指挥经验传授给他们，这是不可复制的东西。他们接不接受，随便。我想把自己的经验传承下去，就是留给世界最好的遗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