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北交5.21日音乐会有感

　　“现代”与“传统”是两个具有对立性的概念，在社会现实中，要想将它们统一在一起，哪怕仅仅是表面形式上的结合都很难做到。5月21日，北京交响乐团在他们的音乐会上，别出心裁地组成了一套“兼容”性的曲目，将现代与传统作品集于一台，给人们带来了耳目一新的感觉。

　　阿山.蓝尔碧是法国当代十分活跃的作曲家、指挥家，20世纪现代音乐大师布列兹的高徒，当晚音乐会的上半场他成了当之无愧的主角。布列兹的《重重叠叠》是一部奇特的作品，作曲家称之为“即兴曲”，而实际上是一部带有创意性的打击乐与女高音乐曲。蓝尔碧当晚指挥了这部作品在中国的首演，他与法国女高音歌唱家阿米勒.奥瑞克斯及北交乐队（主要是打击乐，外加中提琴、低音提琴声部）合作，将布列兹音乐中的神秘性、幻想性和猎奇性充分展现在了中国观众面前。

　　布列兹的整部作品共分五大部分，此次中国首演的是第一部分“即兴曲之一”，它由两段组成：女高音与七件乐器，女高音与乐队。作品的灵感来自于法国象征派诗人马拉美的诗作《处女、信念和今日之美》。这两段音乐很有“稀奇古怪”的味道，第一段女高音与七件打击乐器的音乐显得相当空泛而离奇，星星点点的音响与奇特的节奏相结合，大有“点描”技法的痕迹，而女高音吟诵般的演唱则令人联想到古代游吟诗人的行走说唱，或是东方佛教的诵经。第二段女高音与乐队的音乐亦是同样感觉，只不过加了中低音弦乐的背景衬托，使音乐多少有了些深沉的味道。总之，布列兹的音乐相当虚幻，如果说马拉美的诗象征性强的话，那布列兹的音乐则是超象征性的，在这里，作曲家意念上的主观思绪占据着主导地位，而作为客体的听众则无法从中找到使自身感官得到愉悦的音乐美，也许这就是20世纪现代音乐的基本特征。不过，听众若能在感官上放弃对旋律美等传统音乐特征的追求，继而从作品的音响、音色特征乃至意境上的深入性方面联想的话，便可以感受到作曲家独特的思想内涵，我觉得，这应是一种与传统截然不同的音乐听赏方式。

　　《牡丹亭外传》是蓝尔碧自己的作品，节目单上标明这是一部大型现代歌剧，而音乐会上演奏的是其部分片断。外国人写中国题材的作品本来就很怪，他们对待中国古代经典戏剧的理解视角和构思方法相当奇特。蓝尔碧的作品也不例外，尽管当晚乐团只演奏了他整部作品的几个片断，但其基本风格已初见端倪。蓝尔碧不愧为布列兹的高足，其音乐特点与老师十分相像，只是他用了全编制的大型交响乐团外加电子合成器。尽管加了中文朗诵，然音乐还是很像西方人写出的抽象东方神话交响诗，整个音乐没有中国观众所熟悉的戏剧性场面，在这里，庞大的交响乐团与电子合成器奏出声音只是一种音效，不断起伏变幻来配合着女高音的演唱和女声朗诵，女高音的演唱没有具体的角色情节，其感觉与布列兹作品中的效果无太大区别。然蓝尔碧的音乐却有着它的独特之处，他利用抽象般的音乐表现手法和奇特的音色转换效果作衬垫，配以女高音凄厉般的咏唱和女声朗诵娓娓凄凄的声调，制造出了一种令人压抑、窒息的气氛。当女声朗诵道出“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的词句时，音乐还是达到了虚幻般的悲剧高潮，这可以说是蓝尔碧作为一名外国作曲家而写作中国戏剧题材作品的成功之处。

　　音乐会的下半场传统曲目登场，圣-桑的《c小调第三（管风琴）交响曲》又是北交近期“拿下”的大曲目，谭利华总监当晚的指挥流畅而沉稳，作品宏大的气势和细腻的情感被他表现的恢宏而又突出，实为一次难以挑剔的成功。北交近来给我的感觉是整体上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均衡，当晚其弦乐的激情，木管的清晰、铜管的震撼都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圣-桑这部很难演奏的作品中，充满着他对人生历程、个人精神世界及与命运抗争等方面的多层深刻内涵，是一部复杂的，多种情感相汇集的庞大交响曲，而管风琴的加入则使乐曲增加了绚烂的色彩和庄严的气势，当晚法国管风琴演奏家埃尔旺?勒?普拉多的演奏精彩纷呈，而中山音乐堂的大型管风琴亦发挥出了相当震撼的效果。北交当晚的演奏从各方面讲都很成功，这部作品我曾听过好几个国内乐团的演奏，而北交这次的演奏无疑是其中上乘的。

　　整场音乐会唯一的不足是上半场蓝尔碧指挥演奏的柏辽兹的《罗马狂欢节序曲》，这部作品的演奏暴露出了蓝尔碧作为指挥家的不称职，整首乐曲他一直令人费解地打一拍（合拍），其中没有任何速度、力度的变化，乐曲到后来越来越拖，几乎成了练习时的慢奏，整个乐队的演奏小心翼翼，没有任何激情和变化。而蓝尔碧手势的不准确也直接导致了乐曲中间转快板时短笛声部早一小节进入的大纰漏。看来，蓝尔碧还是当作曲家比较称职，至少他给人留下的印象是这样的。 （景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