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值得信赖的车间主任
来源:舞台与生活 编辑:乐音 2015-05-24 15:04:00
一位值得信赖的车间主任——对“余张体制”的猜想与憧憬
柏林爱乐总监选举流产,造成了这样一种迷惘的现实,那就是当某支交响的乐团的历史声望、艺术水准、技术能力被过分透支后,是否还有指挥家等与之匹配,指挥家对于管弦乐团的关键性作用是否正在走向衰亡,指挥家是某种决定性的存在,还是一种标准化的配置,到底是管弦乐团作为个人音乐意志实现的载体,还是指挥家充当着乐团、作品、公众间的粘合剂?
交响乐团的实质究竟是什么?一种历史现象,一个公共文化符号,一种软实力象征,还是公众文化趣味的某个支点?或者是一群音乐演奏家的工作单位,石油大亨、房地产老板附庸风雅的玩物,还是党和国家施展文艺政策的抓手?它的终极价值追求到底是什么?吸引更多的观众,将它所承载的艺术品种发扬光大,流芳百世,无论从巴赫还是里盖蒂。还是扮演好社会、社群完备文化建制中一块重要性含糊不清的拼图?
总之无论何时,预算、资金、补贴、赞助、政策、制度,这些都是左右着一支乐团命运的关键要素,哪怕这个乐团的乐手无法精准地吹出一个附点音符,无法用正确的力度处理一个重音,第二单簧管总是突兀地存在于一个珠圆玉润圆的和弦中。越来越少的人关心一场音乐会的水准如何,在意“命运的敲门声”是不是多了一声,连接勃拉姆斯乐句间的中低音声部是否太过孱弱的听众,永远是少数中的少数。
拥有一份亮丽的演出季艺术家名录似乎已经够了,至于音乐会的质量如何倒真在其次,我亲眼看着有些乐团对着大牌指挥到此一游沾沾自喜,而音乐会演得醉如烂泥却无人提及。没有办法,因为它的衡量标准是叵测的,是动态的,是难以言说,更是无法量化的。在某些国家的电影行业,某部影片的A级镜头,B级镜头必须在一定比例内才可以被推上大银幕,但无论一场音乐会演得多么糟糕都可以登堂入室,可以被容忍,甚至被吹捧。
但在上周六的晚上,中国爱乐乐团奉献了一场真正精湛的演出,超出了乐团以往大部分演奏会的水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乐团本季最杰出的音乐会表现。指挥家张艺上一次与乐团合作还是五年前,同样是在春夏之交,二者演绎的李斯特《浮士德交响曲》不同凡响,出类拔萃,而前晚的西贝柳斯交响曲则建立了乐团、指挥家间的高层次对话,乐手在谢幕时给予了指挥家最高规格的礼遇。在演出中,演奏家的渴望与张艺的热忱相得益彰,乐团的成色瞬间提升,甚至逼近一支顶级乐团声音面貌,而上一次有这样的景观还是2013年古斯塔夫-库恩带来的《帕西法尔》。
张艺先生不是中国爱乐乐团的常客,也并非江湖上所谓“余隆系”指挥家中的一员,但以往他在中国爱乐、上交、广交的客席表现都令人称道,近期他则与“余系”乐团的合作频繁,2月与上交合作现代打击乐专场,本月与爱乐的西贝柳斯,以及6月与广交演绎马勒第四交响曲,由此不难看出余隆先生作为中国古典音乐开创性人物的眼光与胸襟。
4月,张艺与其领导的中芭交响乐团献上了一场细腻、感人的马勒《大地之歌》,随后又在与国交的布鲁克纳“第四”中展现了非凡的才华,周六与爱乐的西贝柳斯同样如此,表现出完善的音乐技巧,极高的排练效率,明确的风格追求,以及对音乐的无限热忱。
越来越多地听到这样的感慨,(好)乐团太多,(好)指挥太少。目前,中国已有66支交响乐团,但可供选择的指挥着实不多,能够真正从艺术上提升乐团水准的则凤毛菱角,但张艺却是这少数人中的一员。
数年来,中央芭蕾舞团交响乐团在他的带领下水平飞速提高,并在近年来不断奉献令人惊讶的音乐会表现。每逢与更高级别乐团合作时,他的能力和热忱总能透过音乐会得到充分的表现,比如与国交的理查施特劳斯(2011年),布鲁克纳(2012、2015),与爱乐的李斯特(2010年)、西贝柳斯(2015年),而浙江、西安、兰州、河北的乐团也从与他的合作中受益良多。
总之,张艺先生是一位可靠乐的队训练师,曲目广泛,技巧过硬,对于本土乐团的水平提升裨益甚多。而中国爱乐乐团作为国内最优秀的职业交响乐团,在余隆先生多年的培植耕耘下,建制完善,体系完备,乐手素养高,建团已有十五年,但庆幸的是他们不是柏林爱乐,没有跌入历史与现实的虚无鸿沟中,从目前看他们仍具备巨大的上升空间。昨晚中国爱乐与张艺的合作让人看到了这种空间。因此,我在这里不妨推出一个大胆的假象,那就是如果乐团在保持艺术总监领导地位不变的情况下,聘请张艺担任首席(客座?)指挥,假以时日,乐团较之现在必将有更显著的进步,两者的化学反映在周六的音乐会中已十分明显。
这并非天方夜谭,首席指挥分担音乐总监日常艺术工作的情况并非没有先例,何况在中国爱乐乐团创建时期,2000年北京音乐厅主办的《今日艺术》杂志曾披露,中国爱乐曾一度谋求建立艺术总监+首席指挥的艺术运营模式,那就是余隆先生担任乐团艺术总监,汤沐海先生出任首席指挥,但不知何故,此事日后便没有了下文。
余隆先生是中国当今最具影响力和成就的指挥家,非凡的艺术管理者,杰出的古典音乐事业家,他所执掌的三团、两节、一院深刻地影响着本世纪以来中国古典音乐的发展轨迹,他将完善的演出季体制根植于他所供职的乐团,最大限度地实现了与国际化标准的接轨,并确立了指挥家(而非行政领导)在乐团体系中至高无上的地位,而这与其高超的领导才华,开阔的眼界、孜孜以求的精神和个人魅力紧密相关,从而使无数的音乐爱好者、音乐家、从业人员广受恩惠。
近年来,他除继续领导六大机构外,还不断在国际演出舞台开疆拓土,与包括纽约爱乐、慕尼黑爱乐、北德广播交响乐团、班贝格交响乐团、巴黎管弦乐团、BBC交响乐团、辛辛那提交响乐团等合作,并在不久前成为香港管弦乐团的首席客座指挥。在更高层次舞台上,他不懈地推广中国作品,提携中国音乐家,担当着古典音乐事业在中国乃至亚太地区的旗帜性人物,“中国卡拉扬”的称号实至名归。
但繁忙的管理事物、不断拓展的国际演出舞台也多少令其分身乏术,在其无法出场的音乐会场次中,乐团的演出表现难免缺乏稳定,从而成为乐团艺术水准进一步提升的瓶颈。显然,余隆先生需要更多能够实践其宏伟蓝图的伙伴,抑或助手,至少在微观的音乐会排演层面,张艺先生是一位理想的常任指挥人选,他对乐团的实力厚度,稳定性的提升必将多有帮助。
同时,与余隆先生的充满领导力的性格和职业生涯不同,张艺先生是一位纯粹的音乐家,没有权力野心,对政治亦无兴趣,他喜欢和乐迷打成一片,与同行关系融洽,却不隶属任何派系,其社交能力除帮助他完成艺术理想外,别无他索。前者对后者的艺术水平不乏认可,后者则对余隆先生为中国交响乐事业的贡献深感钦佩。
在性格和工作风格上,二人完全存在互补的可能。同时,俩人对于中国交响乐事业的发展都充满责任感,只是前者更多着力于高层次的事业建设,后者则潜心于音乐水准的提升,可谓殊途同归,善莫大焉。可以憧憬的是,如若二人联手,精诚合作,实现管理与艺术共舞,至少单就一支特定乐团而言,其建设性和未来成就将令人产生无限的期待和憧憬。
但另一个问题将很快出现,为何不寻觅一位外籍指挥家担任要职?其实,中国乐团此前并非没有聘请外籍指挥家任职的先例,但成功者寥寥无几,外来客们要么水土不服,一事无成,要么中规中矩,一走了之。何况,没有真正的高水平指挥愿意为中国乐团的发展付出犬马之劳。而抛出高薪橄榄枝,至少是中国爱乐乐团目前所不具备的,而从性价比的角度考虑,像张艺这般本土指挥家中的佼佼者不仅稀缺,且颇具成本优势。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让正确的人出现在正确的位置上,这是任何社会、领域、行业都希冀形成的理想发展格局。本月,中国爱乐乐团将迎来15岁的生日,这支乐团是由余隆、李南等业界仁人以非凡的气魄和胆识,以专业的精神和实践打造的杰出本土乐团,再以往他们为古典音乐听众留下过无数美好的瞬间,其2012年出版的100张音乐会实况唱片忠实记录了这些璀璨的时刻,但也反映出中国乐团普遍存在的艺术瓶颈。
现在,是到了克服这些瓶颈的时候了。在乐团基本面优质的前提下,需要更加确定的成长性,伟大的创始人们都会去寻觅前途可期的经理人,就像一家好公司需要有一位称职的CEO,一间工厂需要一个业务精良的车间主任,改善技术,攻坚克难。
从中国爱乐乐团成立之日起,本人聆听过乐团不下百场音乐会,见识过的中外客席指挥不少于50位,他们有的很好,有的不错,有的平平,有的则很烂,大浪淘沙,去粗取精,请相信我的眼光,张艺绝对是一位值得信赖的“车间主任”,就像爱德华-唐斯(Edward Downs)之于科文特花园皇家歌剧院,库特-桑德灵(Kurt Sanderling)之于列宁格勒爱乐乐团。
责任编辑:刘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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