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岭的部分日记本。

    杨春岭2004年元旦的日记。 图片均由记者马跃峰提供

    刘宗水，山东滨州市邹平县好生镇乔家村农民；杨春岭，山东德州市平原县王凤楼镇水务村农民。他们数十年如一日，坚持写下百余本日记，以平民的视角，记录下了改革开放30年来发生在身边的点点滴滴。他们的叙述似乎有些琐碎，却从一个侧面见证了农村面貌的变化和时代的变迁。

    农村发展，是衡量中国社会进步的重要方面。农民记忆，是乡土中国迈向现代中国的真实“手稿”。10月9日，十七届三中全会召开，标志着农村改革发展步入新时期。适值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让我们跟随这些日记，去回顾、思考、总结，共同展望美好的明天。

　　1981：分完土地，当晚大家欢聚畅饮

    【背景】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之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确立，个人付出与收入挂钩，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大增。

    【刘宗水日记】四月二十一（1981年），早饭后到大队开会，学习中共中央13号文件，《关于农村经济政策问题的一些意见》，过午讨论。 

    十月二十三（1981年），到二队分地，过午四时，大片地已分完，只有自留地和饲料地未分，当晚，本组人员聚饮。

    【记者手记】到刘宗水家时，才知道，老人已于去年底逝世。刘志高搬出父亲的日记本，有的本子已经发黄，但用线装订得整整齐齐，封面上是老人的笔名——润村。刘志高拿出最早的一篇，时间是1963年1月1日。“44年，爸爸用朴实无华的文字，记录了近半个世纪农村、农民的巨大变化。”

    “土地承包时，爸爸当大队会计，每天忙活土地丈量，登记造表。村里分地很顺利，田间地头、果园林地，到处都是农民忙碌的身影。”刘志高说，“欣喜之余，爸爸作了一首《果园序》，里面写道‘面临溪水，北依沃田，绿树环绕，禽鸟争喧，望之郁郁葱葱，此吾村之果园……春花夏茂秋结实，冬雪皑皑压枝头，一年四季，如诗如画，佳境胜桃源。既陶情悦性，又益寿延年。弹指高歌曰：吾辈有天缘，真个似神仙。’”

　　1990：想养鸡，52元买了100只小鸡

    【背景】20世纪90年代初，中央减少农民工进城打工的限制。无数农民外出，寻找各种致富门路。

    【杨春岭日记】1990年5月26日。早晨听到卖小鸡的，我便又想起了买小鸡。父亲答应了。回到家，母亲不愿买，我又哭了。中午，买了100只小鸡，花了52元。

    1993年4月1日。今天是最累的一天。拉了一天车，每一车总是咬着牙，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真想倒了。这种滋味太不好受了。

    【记者手记】杨春岭是个“不安分”的人，初中毕业后，他就琢磨各种挣钱的法子。最初，他想养肉鸡，但由于技术不过关，鸡没有养成，反欠了一身债。1993年—2007年，他先后到禹城市张集窑厂、平原县尹屯窑厂、东北沙厂、平原县造纸厂、天津车筐厂打工，为再次办养鸡厂积累资金。

    “在张集窑厂干了7个月，才挣了450元，拉砖太累了。2007年，我一天就能挣120元。当年，毛收入达4万多元，挣出了一个鸡棚钱。今年上半年，我养鸡收入达到2万元。”在鸡棚边，杨春岭建了一间屋子。迎门一张书桌，排着数十本日记。有的用几页纸缝起来，有的是他“花高价”买的精装本。从1986年到现在，日记本上的字体也越发好看。

    1999：6000元买了辆拖拉机，很幸福

    【背景】1996年，中央开始对农民购买农机进行经济扶持。从此，农机大量进入农民家庭，农村劳动生产效率提高，为农民增收创造了良好条件。

    【杨春岭日记】1999年4月17日，星期六。早上8点，到禹城农机大世界。里面的车很多，我计划花6000元，买一台18马力大轮“新湖”牌拖拉机。问销售人员，说18马力的至少5800元，于是选了一台。才11点就到家了，别人见了，投来羡慕的眼光。我当时心里也是挺幸福的，杨墨（杨春岭的儿子）更是乐得不得了，上去不肯下来。

    【记者手记】谈起农业发展，杨春岭的兴致一下子高涨起来。他说，1988年，家里还是用镰刀割麦子，那时经常请同学、邻居来帮忙。1999年，他就用打工挣来的钱买了一辆拖拉机，收种都方便了。2006年，他家用上了联合收割机。6月10日，他在日记中写道：“今天我在家，下午便把麦子收了，拉了四趟麦粒子。今年小麦产量比去年高，每亩1000多斤。”

    2006：听说取消农业税，兴奋得几宿没睡好

    【背景】2006年1月1日，农业税条例废止，8亿农民彻底告别了缴纳农业税的历史。废止农业税条例，使解决“三农”问题步入了一个新的历史起点。

    【刘宗水日记】十二月初三（2006年1月2日），早起。早饭后，孩子与吾在家，县里开会电视播出。孩子告知此后不再交农业税，甚喜……

    【杨春岭日记】2006年1月1日。这是一个举国欢庆的日子，延续了2000多年的农业税废止了。在农民的思想意识中，种地纳粮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近年来国家对咱农民格外照顾，就连农业税都不交了，老百姓敲锣打鼓放鞭炮，大街小巷到处洋溢着浓浓的喜悦气氛，大家的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记者手记】杨春岭告诉记者，当时听说国家取消农业税，他兴奋得几宿都没有睡好，就在1月1日那天晚上，他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写下一篇长长的日记。

　　2008：没想到看病真能报销

    【背景】2003年，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开始试点。农民的就医需求被激活，小病忍、大病拖、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正在逐步缓解，广大参合农民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实惠。

    【杨春岭日记】2008年2月29日。爸爸在德州人民医院的住院结单送到王凤楼农合办已经一段时间了，今天叫艳芹（杨春岭妻子）上班带了农合的本。我以为最多也就报1500元。艳芹回来说，报了2300元。加上在县里报的，一共报销3000元。爸爸住院才花了不到5000元，比我想象的少得多。

    【记者手记】杨春岭回忆起1997年5月20日父亲患病的往事，颇多感慨。他用这样的文字记录当时的情景：“到德州医院，爸爸正输水。原来真的叫交1000元押金，母亲交了500元。”当时，他一年收入不过5000元，巨额医药费给家庭带来沉重负担。“2005年，村里每人一年交10块钱参加新农合。那时候大家心里还犯嘀咕，生病了真能报销？没想到，还真能报。”杨春岭翻着日记本，笑了。

    2008：村里老郭家用上了电脑

    【背景】近年来，我国农村文化生活日益丰富，农民群众文化权益得到保障。

    【刘宗水日记】（1997年）腊月二十七，上午，家中两个孩子买了台彩色电视机，回家当即安装，图像清晰，又加上了有线信号。原来的小黑白电视搬到里间小橱上。

    十二月二十二（2005年），晚起。随即下雪，地面屋面不久即白。县里开人代会，电视直播，王县长承诺免费放电影等八件事，件件暖心。

    【杨春岭日记】1986年10月3日。今天来电影了，电影场地里人山人海。今晚放映的是《卷席筒》。1996年2月16日。唱了几支歌，朗诵了几首诗词。有了录音机，把那段“蓝梦”录下来，挺刺激的。2003年2月11日。发了12月份的工资，想为爸爸买台影碟机，调节一下情绪。

    【记者手记】杨春岭的小屋里，到处散发着墨香。门后十几支毛笔，地上堆满练过字的宣纸。他说，除了看电视，最喜欢的是书法。“前几天，村里老郭家买了一台电脑，可不是为了聊天休闲买的，而是为了上网了解蔬菜市场行情，网上销售无公害蔬菜，看来以后俺也得弄一台……”杨春岭说。

　　2008：农村孩子都能进城就读了

    【背景】2008年10月9日，十七届三中全会召开。全会提出农村改革发展基本目标任务，对城乡经济社会发展一体化、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等做出新的规划。

    【杨春岭日记】2008年10月10日。今天外甥从县城外国语学校回家，讲起学校的新鲜事眉飞色舞。想想自己那个时候读初中，都是自带干粮，交通条件又差，赶上阴天下雨根本回不了家，只能在学校饿着。现在好了，县里实施初中进城工程，咱农村的孩子都进县城就读，早早地接受城市环境的熏陶，学校环境好，老师教得也好，现在的孩子真是享福……

    【记者手记】杨春岭告诉记者，近年来，国家越来越注重城乡统筹发展，过去那种重城市、轻农村，“城乡分治”的观念和做法，正在通过体制改革和政策调整逐步清除。“等养鸡场规模大了，我也开个宰杀场，争取鸡肉出口。”杨春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