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九月,我正在峨眉山脚下一所中专院校里得意洋洋地写着伤感的情诗,在县报、县广播电台文学栏目里发表着忧伤的抒情散文,被校园里众多的文学爱好者追捧为“校园作家”。
那时,我青春年少意气风发,也颇为心高气傲,许多文学爱好者把他们秉烛夜读后的呕心沥血之作捧来请我斧正时,我都会毫不客气地拿起铅笔在稿纸上圈圈点点,把这些稿子批得一文不值,甚至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奉劝他们早日回头是岸,别再去制造什么文字垃圾了。然而越是这样,这群被文学整得走火入魔的文学爱好者越是用仰望的目光看着我,见到我是总竖起大拇指,称赞我“作家就是不一样”。
在我极力倡导下,学校社团部决定成立校园文学社。在文学社长的竟选答辩会上,我用当时刚刚发表在《中国诗刊》上的一首仅仅三行的短诗,轻轻巧巧地把社长宝座夺了过来。在给新生的文学社取名上,我费尽了心思,翻遍了唐诗宋词元曲,最终决定定名为“瘦马文学社”,我向广大社员解释,“瘦马文学社”应像元人马致远《秋思》中那匹瘦马那样,在夕阳无限的黄昏,瑟瑟的秋风中,沿着长满萋萋荒草的长亭古道,悲壮地前行。我还挥舞着一支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勾勒出一匹扬蹄长嘶的瘦马,然后口沫四飞地讲着我对文学的痴迷对文学的无悔信仰,也讲述着我们“瘦马文学社”如旭日东升般美好的明天。
如潮水般的掌声淹没了我的激情演讲,当时正在校园巡逻的学生科长也走上前来拍拍我的肩膀,鼓励我:“小伙子,好好干”。为了向广大社员表现我的确有一定的写作能力,我立即在黑板上即兴写出几句诗:谁爱我苍老的容颜/谁爱我疲惫的眼神/又有谁痴迷执著地/爱我朝圣者的灵魂。看着广大社员抑扬顿挫地朗诵我黑板上歪歪斜斜的诗句,我心里感到激情澎湃莫大的满足。
就在我被校园广大文学爱好者的推崇为学习的偶像时,一个叫樱子的白裙长发女孩儿走进我的生活,成为我笔下永远流淌不绝的才思。
樱子比我低一级,她来自有我酷爱的山鹰组合的大凉山。也许,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凉山广袤无垠的苍凉造就了樱子一幅青藏高原般宽广的歌喉。樱子也写凄楚伤感的散文诗。在她的诗中,我分明看到一个有丁香一样颜色丁香一样芬芳也有丁香一样惆怅的姑娘,撑一把油纸伞,沿着戴望舒编织的雨巷踽踽而行,渐去渐远。曾一段时间,我也疯狂地喜欢这类散文诗,也试着写过几篇,终因没有樱子的心情心境,而显得矫揉造作,我不明白,樱子的笔下,为什么不那么多的愁和苦,就像秋天淅淅沥沥的细雨,飘飘洒洒,绵绵无绝期。
与樱子见面是一个夕阳如血的黄昏。我在后山树林里摇头晃脑地高声吟咏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樱子拿一篇稿子来找我斧正。是一首诗:如果你是火焰我就是柴禾/如果你是天涯我就是旅人/如果你忧伤的歌谣唱完今生再唱来世/我就用黑发白发轮换着倾听。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诗深深打动了,望着樱子那双海水般觉悟的眸子,我当即吟出: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轻轻的抓过樱子柔若无骨的纤纤细手,匆匆地吻了一下。
此时天好蓝,云好白,鸟儿在欢唱,蝴蝶在翩翩。
我的爱情就这样被蒙着文学的面纱降临了。从此,我和樱子用诗歌互赠来表达我们彼此的情意和对对方的思念,我写给樱子的《你的眼睛》、《和一场如雪的爱情相逢》等诗作被广大文学爱好者争先抄阅,被视为爱情经典诗作。在广播站担任播音员的樱子也用海水般深情的声音朗诵我发表的作品,并制作成录音带,送给她所有的朋友。在偌大的校园的许多角落,都能看到我和樱子比翼双飞的佳影。
四年的中专生活,就像一首伤感的情歌,在我和樱子最后一次比肩看彩霞的无限怅惘中嘎然而止。我背上四年的欢乐四年的痛苦走的那天,天公作美,为我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在绵绵的细雨中,我和樱子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一任车流人流在我们身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当我紧紧握住樱子的手,不得不说再见时,樱子已是泪流满面,她一下子拥住我,在我肩头轻轻抽泣。男儿不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况且本就多情善感的我,又正值人间最苦离别,又怎能不泪如雨下?
我终于推开樱子,说,樱子,我不会忘记你的。不会忘记那些美丽的情诗,我等你。樱子擦了擦腮旁的泪水,拼命地点了点头。
去火车站的中巴车开来了,站在学校大门口的樱子朝我不停的跑,不停地挥手,那白衣白裙长发飘飘的身影渐渐小了,终于不见。车上我紧闭双眼,可泪水止不住滑落,我心里默默叨念,远去了,远去了,一切都已远去,我那四年的中专岁月,我那牵手的樱子。
很快,学校里编织的美丽梦想,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破碎不堪。走出象牙塔的我不得不面对现实,不得不开始来回奔走在各大人才交流中心,望着攒动的人群和张张无可奈何的面孔,我开始怀疑自己,最后,我因自己的学历太低和专业知识不够扎实被用人单位拒之于门外。伤心无望之余,我只好打道回府,在家乡的一家企业的车间找了一份临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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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伊人风采
编辑:胡玥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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