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春三月的天气里,我从三元湖边走过。在蓝天下,微风里,看到湖里水波荡漾,岸边垂柳丝丝弄碧,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喜悦。 张潮在《幽梦影》里说过:“物之能感人者,在天莫如月,在乐莫如琴,在动物莫如鹃,在植物莫如柳。”关于柳,宋代词人李元膺在《洞仙歌》的序里表达了与张潮相同的意思。他说:“一年春物,唯梅柳间意味最深。”梅的意味在于“志”,而柳的意味在于“情”。柳因为凝聚着浓浓的“情”而在中国文化的意象群里占据一席之地,经常出现在唐代的送别诗和宋代的婉约词里。 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是表达出柳在唐代的文化意蕴的最好诗篇。送行的虽然送走了朋友的人,却留住了朋友依依惜别之情;远去的虽然离开了朋友的人,却带走了朋友关爱牵挂之意。 “柳”到了宋代已不单是朋友间友情的象征,还成了男女恋人情与爱的载体,表达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思。用苏轼的话说:柳,让人“无情有思,萦损柔肠”。 贺知章的“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是描绘柳之形态的千古佳句。我爱柳!我觉得在中国文化的诸多意象之中,月太远,琴太高,鹃太苦,梅太冷,菊太傲,松太固,竹太虚……唯有柳才是真正懂得生命的事物。柳的枝叶轻盈翠绿,而树干却饱经沧桑,朴实厚重。说到底,我认为柳具有一种稳重的热情和高迈的健康。 柳在唐代所代表的文化意蕴,今天已经不再用了,而在宋代的文化意蕴还有一定程度的延续,仅限于用来形容女子的细眉和细腰。前者叫柳眉,后者叫柳腰。这种用法也许是现代人的独创,我在重情重爱的宋词里没有发现这样的用法。因为那时的人们形容女子的眉用的是“山峰”,而柳是用来形容眼的,有“柳眼”之说。 柳眉和柳眼,前者重形,后者重神。神与形之于人是一对尴尬的存在。很多人都认为心灵美才是真正的美,但是现实往往是这样:如果没有华丽的外表,人们的眼睛是发现不了美神的(泰戈尔语)。其实在当今这个物质丰富的社会,涂脂抹粉很容易,清新朴实却很难。我想,自然的与健康的才是最美丽的,不是吗? 雷衍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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